中元祭典的请柬送至香市时,林烬正用银刀雕琢一段沉香木。木屑簌簌落下,渐成婴孩蜷卧之形——赵汝成溺毙幼子的面容在刻痕里若隐若现。
“往生香插需引魂。”萧砚的影子笼在案几上,指尖点向沉香婴孩空洞的眼窝,“你的刀太慈悲。”
林烬忽将刻刀浸入血葵粉溶液。刀刃再触木胎时,青烟自刻痕腾起,烟中竟凝出谢贵妃头戴九尾凤钗的侧影,转瞬被窗外涌入的风撕碎。
“慈悲引不来怨魂。”她吹散烟迹,露出案下暗格里半块兵符,“得用恨。”
沉船香市今夜悬满素白灯笼,千盏鱼灯在舱壁投下蛇影般的游光。总管独眼扫过林烬呈上的沉香香插,枯指忽捻起一撮香灰撒向空中——灰烬不落反升,盘旋如困兽。
“怨气太重,冲了龙王幡。”他冷笑指向舱顶垂挂的经幡,幡上朱砂符文正渗出暗红水痕,“看香有三忌:忌烟迹散乱、忌灰烬返天、忌……”
话音未落,林烬腕间银链骤响!链上缀的七枚香囊同时迸裂,紫述香粉混着腐心草灰炸开浓雾。烟雾中现出七道扭曲人影,恰是盐运使府暴毙的侍卫死状。满场骇然退避间,她蘸血在沉香香插底刻下“谢”字:“现在够格当祭品了么?”
子时江心祭坛,青铜鼎内积满纸灰。林烬焚起三支返魂香,青烟却首冲北斗星垣而去——按《道藏》香谱,此乃“天枢引魂”吉兆。
“烟迹通神,吉凶自显。”萧砚的刀鞘突然压住她添香的手。鼎中烟柱倏地分叉,一脉化龙形首上九天,一脉如毒蛇缠向祭坛西南——那是谢贵妃行宫的方向。
林烬袖中滑出黄裱纸,纸上浮现赵汝成咽气前用血画的七瓣梅。当纸投入鼎火时,蛇形烟猛地扑向萧砚面门!
“香随念动。”她指尖龙涎香精弹进火中,毒烟遇香即转金霞,“大人怕的不是蛇……是香灰里的旧梦吧?”
火光跃动在他眸底,映出个宫装女子剪影——正是第三章婴香幻象中谢贵妃年轻时的容颜。
祭典高潮,沉香香插被供奉于白玉案。林烬点燃香插瞬间,鼎中纸灰突然腾空聚成婴孩手掌,轻轻托住一缕青烟。
“魂归!”总管嘶喊穿透江风。
香插却骤爆裂响!沉香木胎里竟藏着半寸铁蒺藜——此物遇热炸裂,本是兵家火器。飞溅的木刺中,林烬翻腕亮出袖里青铜螭纹镜。镜面折射月光,将炸裂的香插残影投向江面:
烟与水雾交织成巨大卦象,艮上坤下,“剥”卦。
“香插藏煞,祭坛见谶。”她染血的唇贴近萧砚耳际,“剥卦主小人当道……您说这小人,在谢家?在香市?还是……”
话音湮灭在骤起的江风中。总管独目眦裂,怀中蛇纹陶罐嗡嗡震鸣——罐身“香宗”二字正渗出赵汝成的血。
祭典残局收于破晓前。林烬独坐舱房,将往生香插的灰烬铺满陶盘。腐心草毒随晨曦漫上心脉时,她以银簪蘸药汁勾画灰痕——
灰烬遇药显影,竟浮出谢贵妃小楷:“巳时三刻,宝月楼。”
“好一招‘烬书传诏’。”萧砚的刀尖挑开窗缝,冷光割裂她脖颈新结的痂,“连香宗禁术都敢仿,真当谢雪衣认不出自己调的灰隐香?”
林烬忽将灰烬泼向轩窗。朝阳穿透浮尘,光柱中无数金屑翩跹——正是龙涎香精残留的龙鳞金纹。
“灰隐香需混入人脐血。”她指尖金屑聚成北斗状,“可若掺了贵妃亲赐的冷香丸呢?”
巳时的宝月楼飘着沙枣花香。林烬跪奉沉香香插时,谢贵妃的护甲正划过琉璃屏——屏上西域风光流动,却在她触及喀什城垣时裂开细纹。
“往生香插……”贵妃蔻丹点向香插底部,那里嵌着半粒珍珠,珠光里晃着赵汝成溺毙幼子的脸,“怨气太盛,怕会噬主。”
林烬奉上金剪,剪断一截自己长发投入香炉:“发为血之余,可镇魂。”
青烟腾起刹那,贵妃腕间珊瑚珠串突然崩散!赤珠滚落满地,如血泪漫过描金地砖——烟迹凝成的剥卦,此刻正在藻井上煌煌燃烧。
“好卦象。”谢雪衣的笑声浸透甜腥,“本宫倒要看看,这剥落的究竟是谁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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