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甬道的火把将谢贵妃的影子撕扯成乱舞的鬼魅。她赤足踩过青砖上未干的血拖痕，金丝鸾袍下摆浸着宫女脖颈喷溅出的温热血浆，每步落下都绽开半朵血梅。王德全捧着的乌木托盘里，那只沾满骨灰的头骨随步摇晃，空洞眼窝渗出浑浊液体，滴答、滴答，混着血渍在砖面晕开蛛网状暗纹。
“开窖。”贵妃护甲刮过第七块墓砖，砖缝里二十年积灰簌簌而落，“本宫要瞧瞧父亲的头骨……究竟刻没刻那舵印！”
守陵人佝偻着撬开砖石（指甲缝塞满黄绿苔藓），浓烈的麝鼠膻味轰然涌出。老宦官突然捂住口鼻干呕——那根本不是暖阁密室，而是口刷着朱漆的薄皮小棺！
棺盖滑开的刹那，整条墓道死寂如坟。
褪色的红绸裹着具巴掌大的胎儿干尸，脐带处缀着块双鱼玉佩。玉上刀刻的“婴香引”三字，正与谢雪衣腕间玉镯纹路相生相克。
“娘娘可识此物？”林烬的靴尖碾过棺底散落的沉香屑，“家父手札提过——胎尸炼香需配生母脐血。”
谢贵妃猛地挥袖打翻棺木。胎尸滚落青砖，干枯西肢摔成几截。她发颤的指尖突然戳向林烬鼻尖：“贱婢也配提令尊？当年本宫亲眼见他……”
“亲手掐死产婆？”萧砚的刀鞘压住她手腕，力道迫得她指骨咯吱作响，“因为你娘产下的是双生子！”
守陵人突然抓起半截脐带（干肉碎屑簌簌掉落）：“老太傅命老奴捂死次女时……胎儿竟咬住老奴拇指！”枯手伸向烛光，缺了半截的拇指疤痕触目惊心。
林烬蹲身捡起玉佩（鱼眼镶嵌的珍珠滚落）：“脐带缠颈的次女本该窒息，可若吸入麝鼠窝的腐气……”她突将珍珠按进棺底凹槽，槽内瞬浮红丝——正是脐带血的残迹！
谢雪衣凤冠珠翠碰撞如急雨：“住口！本宫是谢家独女！”
萧砚刀尖挑起半片红绸，绸角绣着蝇头小字“宁雪生癸卯年腊月初七亥时三刻”——谢贵妃真正的生辰八字。
“娘娘的八字金册记的可是腊月初八！”王德全失声尖叫，“莫非您也是……”
胎尸另半片绸缎（自林烬袖中飘落）赫然绣着“宁烬生癸卯年腊月初七亥时三刻”。
寒霜般的死寂中，谢雪衣突然掐住林烬咽喉：“你这灾星出生便克死母亲！父亲将你扔进运河时怎没淹死？”护甲深陷皮肉的瞬间，林烬怀中舵盘嗡嗡震响——盘面血图骷髅的脐带位置，正对应脚下暖阁密窖！
守陵人哆嗦着扒开胎尸襁褓。干枯胸腔内塞着团靛蓝染绸（不夜镇王家染坊印记），染绸展开是张发脆的药方：
癸卯腊月初七亥时
双生难产 留长弃次
取次女脐血三滴 炼定魄香镇宅
染绸边角附着的碎齿（仅两粒乳牙）突然滚落。萧砚的刀刃精准截住碎齿，灯光下齿根处两点金斑——竟与林烬保留的乳牙金印完全契合！
“怎会……”谢雪衣踉跄撞向砖墙，青苔蹭花半边妆容。林烬染血的掌心托着那枚断齿：“王记染缸的靛蓝泡软胎尸骨缝时，这金印就烙进我骨髓！”
守陵人忽然扑跪在地，前额重重磕上棺木：“老爷当年用金箔裹住死婴的牙……说这样怨气才锁得住！”
朱漆小棺随跪姿倾倒。棺底暗格摔裂，滚出只鎏金铜盒。盒内丝绢包裹的物件随震荡滑落——竟是半枚带血槽的凤头簪尖！簪尖锈缝里卡着丝腐肉，细看竟是二十年前产婆耳朵的残块！
谢雪衣突然抢过簪尖（锈刃割破掌心）狠狠扎向林烬：“你娘本该是死产婆！偏要多事塞回你这祸胎！”
簪尖距眼珠三寸时，王德全的拂尘杆猛击贵妃手肘！金簪当啷坠地，滚到阴影里老嬷嬷脚边。那老妇拾起簪尖（混着贵妃掌血的锈色刺眼），突然发出夜枭般惨笑：
“当年接生婆说，脐带绕颈的女婴本该断气……”枯手指向林烬，“可阿宁夫人拼死扯断脐带塞回婴儿胸口，才换回半声初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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