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上是不允许探望的,你抓紧时间。”
看守所的工作人员嘱咐一句,就转身离开。
林卫东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林卫国。
隔着铁窗,发现林卫东后,他激动的扑上前:“弟弟!是我错了,求你放过我!”
林卫东静静看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嘴角勾起渗人冷笑。
向前一步,几乎要贴近铁栅栏,声音带着嗜血的恨意:“你在做梦吗?好不容易把你弄进来,没个八年十年,你别想出去!”
他眼神像是淬了毒,一字一顿说道:“你这辈子都会活在噩梦里,你不是喜欢陷害人吗?等着吧 牢里的男人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我会让他们好好关照你…”
林卫国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两步,忽然又伸手向林卫东,“我要弄死你!”
“好好享受吧。”林卫东及时后退,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林卫国崩溃的咒骂。
“林卫东!我要杀了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卫东见到的第二个人是王桂芬。
这个刻薄恶毒的女人,此时蓬头垢面,一见到林卫东就扑到铁栅栏前:“卫东,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卫国吧!他是你哥哥啊!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林卫东暴躁打断,“毒死我母亲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想?”
王桂芬如遭雷击,僵硬在原地。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林卫东凑近,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我会让他活着,活得比死还痛苦,就像你毒死我母亲那样,慢慢的折磨他。”
王桂芬浑身发冷,在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林卫东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林大柱。
时间只剩下一分钟。
隔着铁栅栏,那个曾经威严的父亲,此刻佝偻着背,像是老了十几岁。
看到林卫东,他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恨意。
他本来即将成为车间的副主任,初恋在身边,儿子也即将成为工人。
结果,全因为林卫东,沦落到了如今这个下场。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这个逆子生下来!
父子两人,沉默了足足几十秒,林卫东开口询问,声音嘶哑,“为什么要害死母亲?如果你不爱她,又为什么要生下我和妹妹?难道只是图钱?”
林大柱身躯一震,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回答我!”林卫东一拳砸在铁栅栏上,发出巨大响声,手背渗出鲜血。
林大柱低下头,陷入漫长沉默。
林卫东露出嘲讽笑容,他这是在嘲笑自己。
明明不该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幻想,却还是会不甘心的过来求一个答案。
重活一世,他以为自己变了,但其实还是和上辈子一样软弱。
他转身离开,只觉得无比疲惫。
身后,林大柱沙哑的声音响起:“卫东…我对不起你妈…”
“闭嘴!”林卫东头也不回,“你不配提我妈!”
走出看守所,冷风卷起落叶,天边最后一丝斜阳被大地吞噬,举目一片昏暗。
刘霞担忧地看着他,“卫东,你没事吧?”
“没事…”林卫东勉强一笑,但后面的话却己失声。
刘霞轻轻叹了口气,表情也变得悲戚。
她踮起脚尖,温柔地将比自己高了好几个头的林卫东紧紧搂在怀里。
她的声音,和印象中母亲的声音一样温柔,带着一丝颤抖和疼惜:“傻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姨也过和你一样痛苦的时候。”她回忆起那段痛苦的岁月,缓缓说道:“我大儿子遗书从部队寄回来的时候,姨的心就像是被撕了一块,和你一样,满心的不甘,只想问问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
“姨听说鸭绿江那边,冷的刺骨,比咱们这儿还要冷,姨当时劝他,苦苦地求他,说孩子你别去了,太危险了。可他就是不听话,跟倔驴似的,一心就想着保家卫国。结果…就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了。”
刘霞声音渐渐哽咽。
她轻轻拍打着林卫东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啊,这世上许多事,不是咱们能左右的,遇到了伤心难过的时候,不要怨天尤人 将心里的苦水痛痛快快的倒出来,大哭一场也就过去了。”
“日子还长着,咱还得往前看,是这个道理吗?”
这一刻,林卫东终于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
半是伤心,半是感动。
谢过刘霞,林卫东回家后,一头扎进房里。
那些仇恨、愤怒、痛苦 这一刻都变成了疲惫。
不知躺了多久,堂屋的灯亮了,门外响起敲门声。
“哥,你在家吗?”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是妹妹林卫兰回来了。
林卫东仿佛一下子恢复了活力,从床上一跃而起。
深吸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林卫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小兰回来了?”
推开门,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瘦小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洗的发白的蓝色布衣,挎着军绿色帆布包,脸上还带着赶路后的疲惫。
小心翼翼的打量几眼,林卫兰问道:“哥,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爹呢?王姨怎么也不在?”
林卫东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疼的令他窒息。
他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不愿分开。
那个天真烂漫,没有饱受折磨的妹妹,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哥!你干什么呀!”林卫兰差点窒息,不明白哥哥在发什么疯,连忙将人推开。
她费了好大劲儿,尝试了好几回,才成功脱身,不禁皱起小脸,满脸都是不解。
“林卫东,你这是咋啦?好好的突然拥抱干什么?这可是国外资本主义国家的做派,你可别被他们的思想荼毒了!”
林卫东看到了妹妹脸上的担忧,犹豫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妹妹。
斟酌片刻,她拉着妹妹的手走到院子中。
“小兰,有件事哥得告诉你。”
夜幕宛如一块沉甸甸的黑布,遮盖住了星星和月亮,严严实实的压在头顶。
以及开始掉叶子的枯瘦老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墙角的衰草发出沙沙响声,仿佛在开口叹息。
林卫兰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林卫东开口。
“你把工作给你女朋友了?还是林卫国和王姨又欺负你了?”
林卫东摇摇头,尽量用温和的语气,把林大柱和王桂芬的阴谋,以及林卫国其实是他们俩亲生儿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但他隐瞒了母亲被毒死的真相。
妹妹还不到十七岁,不该承受这么多。
“怎么会这样…”听完,林卫兰脸色变得煞白,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衣角:“爹他怎么能…”
“小兰,你别害怕。”林卫东握住妹妹的小手,冰凉刺骨。
他语气无比严肃,郑重的像是在发誓:“从今往后,我们兄妹两个相依为命,哥这辈子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林卫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但她很快抹去眼角的泪水,倔强的抬起头:“哥,我不会怕。大不了我去糊纸盒赚钱,没了他们,我们又不是活不下去!”
这话宛如一把刀子,深深扎进林卫东的心里。
他想起前世,妹妹被逼着嫁给那个瘸子后,每次来偷偷看他,都会塞给他一大把皱皱巴巴的零钱。
而每次见面,她脸上总是带着淤青,却还笑着说是“不小心磕的”,让他不用担心。
“你不用去糊纸盒。”林卫东语气温柔,“哥把纺织厂的工作名额给你。”
“这怎么行!”林卫兰猛的摇头,满脸抗拒,“那是妈用命换来的,应该是你的!”
林卫东将妹妹拉进怀里,安慰道:“小兰,你是哥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哥希望你过上好日子。”
他声音低沉,岔开话题:“你刚才说去糊纸盒,是不是因为学校要停课了?”
林卫兰这次没有推开林卫东,而是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们停课了?班主任说…”
说到一半,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泪水又汹涌而出,“所以你才要把工作给我?不,我不要!”
“傻丫头。”林卫东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哪怕夜色很黑,但借着堂屋传来的微弱灯光,林卫东还是心疼的看到了她发丝枯黄,像是稻草。
“就这么定了,我己经去知青办报过名了,要不了多久就会下乡当知青,你不要这个名额,我还能给谁?”
林卫兰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明天哥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买几件新衣服。”
把林卫兰送回房间,林卫东却没走,过了一会儿听见屋里传来妹妹压抑的啜泣声,他才转身离开。
刘姨说得对,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第二天清晨,林卫东早早的起床,烙了两张白面大饼,还奢侈的打了两个鸡蛋。
林卫兰起床后看到这么丰盛的早餐,眼睛都首了。
“哥,你哪来的鸡蛋?”
“我买的。”林卫东催促林卫兰去洗漱,“抓紧时间,待会儿带你去逛国营商场。”
林卫兰小口小口的咬着饼,生怕吃的太快。
林卫东看在眼里又是一阵心疼。
吃过早餐,两人就出发去国营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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