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穿着那件雪白的、崭新的衬衫。
去营里上班了。
他本来，是不想穿的。
太扎眼了。
他们现在，不是说好了要“低调”吗？
可萧禾不让。
她叉着腰。
“什么叫低调？”
“低调，不是让你穿得破破烂烂，跟个叫花子一样！”
“低调，是咱们不主动惹事，但事来了，也绝对不怕事！”
“再说了，我辛辛苦苦，熬了一个通宵，给你做的衣服。”
“你不穿，是想让它在箱底里发霉吗？”
“你这是在浪费我的心血！”
“你对得起我吗？！”
她一连串的“灵魂拷问”，把程川怼得哑口无言。
最后，他只能乖乖地，换上了新衣服。
……
程川一走进二营的营区。
就感觉，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太对劲。
平时，大家看到他，都是敬畏，是服从。
可今天。
那些兵蛋子们，看他的眼神，都首勾勾的。
像在看什么稀有动物。
“看什么看！”
程川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吼了一嗓子。
“都不用训练了吗？！”
他一吼。
那些兵蛋子们，才缩了缩脖子，假装开始训练。
但还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瞟他。
“哎，你看营长今天穿的衣服没？”
一个新兵蛋子，小声地，跟旁边的老兵说。
“看到了，能看不到吗？白得都晃眼！”
老兵撇了撇嘴。
“那料子，是‘的确良’的吧？我上次去县里供销社，看到过，贵得要死！”
“营长也太骚包了吧？穿这么好的衣服来训练？”
“你懂个屁！”
老兵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这叫牌面！咱们营长，现在可是团里的红人！”
“再说了，你没看那衣服的款式吗？跟供销社卖的，根本不一样！”
“那领子，那袖口，多精神啊！”
“我敢打赌，这肯定是嫂子给营长做的！”
“真的假的？嫂子还有这手艺？”
“废话！你没看咱们营长最近，那脸上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吗？”
“肯定是家里日子过得舒坦呗！”
“啧啧啧，真羡慕啊……”
……
程川把这些议论，都听在了耳朵里。
他的脸，有点发烫。
心里却美美的。
他挺了挺胸膛。
让那件衬衫，显得更挺括，更有型。
他今天，连训练的劲头，都比平时足了三分。
……
中午。
程川去团部开会。
一进会议室。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一营长张大山，是个粗人，嗓门也大。
他第一个就嚷嚷了起来。
“我靠！老程！”
“你小子发财了啊！”
“从哪儿搞来这么一件新潮的衬衫？”
“这料子，这做工，比我结婚时穿的，还好呢！”
三营的李教导员，也就是上次被萧禾怼得下不来台的那个。
看到程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酸溜溜地说。
“还能是哪儿搞来的？”
“肯定是人家岳父家给买的呗。”
“人家岳父可是大厂长，不差这点钱。”
他就是故意在戳程川的肺管子。
他以为，程川会像以前一样，气得脸红脖子粗。
可没想到。
程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李教导员，你这话可就说错了。”
“这件衣服，可不是我岳父买的。”
“是我媳妇，亲手给我做的。”
他特意在“我媳妇”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什么？！”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震惊了。
包括团长王振山。
“你媳妇……小萧同志，还会做衣服？”
张大山不敢相信地问。
“是啊。”
“她以前在上海，跟一个老师傅，学过几天。”
“手艺，还行吧。”
他嘴上说着“还行”。
但那副得意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我媳妇，就是全天下最牛逼的！”
李教导员的脸，瞬间就绿了。
他感觉，自己又被这对夫妻，隔空打了一巴掌。
王振山看着程川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又好气，又好笑。
他走过去，仔仔细细地，摸了摸程川身上的衬衫。
那料子，那做工……
啧啧。
确实是好东西。
他心里，动了个念头。
……
会议结束后。
王振山把程川，单独留了下来。
“小程啊。”
他给程川递了根烟。
“你这件衣服，不错。”
“呵呵，团长过奖了。”
“我不是在跟你客气。”
王振山摆了摆手。
“我是说真的。”
他看着程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那个……小程啊。”
“你看……你能不能，让你爱人，也帮我……咳咳，帮我们家那口子，也做一件？”
程川愣住了。
“给……给嫂子做？”
“对。”
王振山老脸一红。
“你嫂子那个人，你也知道，就喜欢这些时髦的玩意儿。”
“她要是看到你这件衬衫，肯定得羡慕死。”
“当然，我们不能让你们白做。”
“布料，我们自己出。”
“手工费，也按最高的标准给！”
我去！
团长这是变相地在向他示好。
也是在给他媳妇，送钱。
但他面上，却故作为难。
“团长，这……”
“我媳妇她，身体不太好，熬不了夜。”
“做这么一件衣服，可费神了。”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
王振山连忙说。
“不着急，不着急！”
“让她慢慢做，一个月，两个月，都行！”
“只要她肯帮忙就行！”
程川看火候差不多了。
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
“我回去，跟我媳妇商量商量。”
“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她一定答应啊。”
“好好好！你先去问！你先去问！”
王振山高兴得，像个孩子。
……
程川回到家。
把这件事，当成笑话一样，讲给了萧禾听。
可没想到。
萧禾听完，眼睛贼亮。
“老公。”
她甜甜地喊了一声。
程川的心，都酥了。
“怎……怎么了？”
“你觉得，这只是团长想讨好你吗？”
“难道不是吗？”
“是，但也不全是。”
“你想想。”
“为什么团长不自己去买，非要找我做？”
“因为供销社的衣服，款式又土，质量又差。”
“而我做的，是独一无二的。”
“是他们有钱，有票，也买不到的！”
“这说明什么？”
程川看着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说明。”
“咱们的机会，来了！”
“一个能让我们，光明正大，赚大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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