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窗棂的深夜，许梨梦见自己回到了十五岁。
梦中的梨园比记忆里更茂盛，雪白花瓣被雨水打落，湿漉漉地黏在青石板上。她提着裙摆奔跑，呼吸间满是泥土与梨花混合的清香。
"沈墨！"
她看见少年站在最老的那棵梨树下，白衬衫被雨水浸透，隐约透出瘦削的肩胛轮廓。听到呼唤，他缓缓转身——
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漆黑如墨，没有一丝温度。
"你是谁？"少年冷冷地问。
许梨猛地惊醒，发现窗外真的在下雨。床头灯暖黄的光笼罩着卧室，沈墨不在身边，床单另一半己经凉透。她按着狂跳的心口坐起身，突然发现枕边落着一片新鲜的梨花，瓣缘还沾着晨露。
这不可能。卧室门窗紧闭，何况江城己经入秋，早过了梨花季节。
书房亮着灯。许梨光脚走过去，看见沈墨正在批阅文件，金丝眼镜反射着电脑屏幕的蓝光。听到动静，他抬头微笑，却在看清她手中梨花时表情凝固。
"你也收到了？"
沈墨解开睡衣纽扣，露出心口银色梨花印记——原本纯粹的花纹中央，赫然浮现出"昭心"两个古朴的小字。
"刚才处理文件时突然头晕，"他皱眉回忆，"看到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许梨坐到他腿上，手指轻抚那两个字："是什么？"
沈墨的喉结滚动了下："你相信前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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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时前
沈墨签完最后一份并购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窗外雨声渐密，他起身想去关窗，却突然听见一声极轻的呼唤：
"昭郎。"
声音熟悉得令他心悸。转身瞬间，书房景象如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月光下的梨园。古装的自己——不，是沈昭——正与一名女子并肩坐在青石上。女子侧脸与许梨一模一样，只是眉间多了点朱砂，发髻上簪着银梨步摇。
"真要这么做？"沈昭握着女子的手，嗓音沙哑。
梨娘——暂且这么称呼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上面刻着"来世"二字。她轻轻一掰，铜钱应声而断。
"一半给你，一半随我入镜。"她将半边铜钱放在沈昭掌心，"若真有来世，以此为凭。"
沈昭突然抓住她手腕："还有别的办法...不一定非要..."
"你知道这是唯一的出路。"梨娘微笑，眼中含泪，"三妹己经失控，只有我的心能封印镜冢。"
她起身走向不远处的镜湖，半边铜钱划出弧线落入水中。沈昭站在原地，月光照亮他脸上蜿蜒的泪痕——从左眼滑下，经过颧骨，最终悬在下颌。
这个角度...
沈墨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许梨为他挡下飞溅的玻璃片后，他躲在洗手间抹去的泪痕，也是同样的轨迹。
幻境突然扭曲。沈墨跌坐回办公椅，冷汗浸透后背。电脑屏幕还亮着，文档最后一行无意识打出的字重复了无数遍：
昭心 昭心 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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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许梨听完讲述，举起那片梦中的梨花，"这是梨娘在提醒我们什么？"
沈墨摇头，突然发现梨花背面有极小的刻痕。他取来放大镜，辨认出几个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字符：
"镜湖底 铜为凭"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幻境中梨娘抛入湖中的半枚铜钱。
"现在？"许梨看向窗外未停的雨。
沈墨己经拿起车钥匙："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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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镜湖笼罩在雨雾中，岸边芦苇沙沙作响。沈墨撑着黑伞，许梨裹着他的风衣，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当初破除血契的位置。
湖水比记忆中更黑，像融化的墨汁。
"真要下去？"许梨咬着嘴唇，"我预感到..."
话未说完，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向湖面栽去。沈墨仿佛早有感应，提前一秒张开双臂，稳稳接住她。两人额头相贴，呼吸交错间，湖面突然泛起金光。
许梨瞪大眼睛——水中倒映的不是他们，而是古装的沈昭与梨娘！
沈昭手中半枚铜钱发出微弱光芒，而湖底有什么东西在回应。水面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看！"许梨指向湖心。
一枚铜钱缓缓浮出水面，正是缺失的另一半。两枚残币在空气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严丝合缝地拼合在一起。"来世"二字完整显现的瞬间，铜钱化作金粉消散，而沈墨心口的"昭心"二字大亮。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两人脑海：
梨娘自愿被封印前，将毕生力量凝成"来世契约"藏入铜钱；
沈昭穷尽余生寻找转世之法，临终前在族谱留下"昭心"暗记；
三百年来，铜钱一首在等灵魂频率匹配的两个人...
"所以灵魂烙印不是意外。"许梨声音发颤，"是你...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重逢。"
沈墨低头吻她湿漉漉的发顶："是我们。"
雨不知何时停了。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镜面维度，虞烬冷笑着捏碎手中的半枚铜钱——
那才是真正从湖底取出的信物。
"蠢货。"他对着空气自语，"你以为梨娘会把真正的契约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镜面泛起涟漪，映出古镇地下密室的情景：水晶棺中的女子面容与许梨一模一样，只是眉心多了一点朱砂。最诡异的是，她手中紧握的半枚铜钱上，刻的是"今生"二字。
虞烬的指尖轻抚镜面："姐姐，该醒了。"
棺中女子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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