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学的信息楼东侧，有一棵开得正盛的蓝花楹。每年夏末，它总会悄无声息地开满一地落花，像程序悄悄运行，等人回头时，己经悄悄更改了原始配置。
这天傍晚，俞辰和程小夏刚从实验楼出来。
白塔展示日刚结束，两人都累得不轻。
“你要是再不出现，我都准备跑路了。”程小夏手里拎着一袋冷掉的外卖，语气轻快，眼里却藏着一丝疲惫。
“你跑得掉？”俞辰侧过头，语气带着不动声色的笑意。
“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我们羽毛球社的‘旋风突击手’。”
“旋风也要遵守系统权限。”
“什么意思？”
“你要跑，我肯定先设好边界检测，不会让你真逃出去。”
“你这是……恋爱版防火墙？”
“叫安全策略。”
“俞辰，你什么时候会开这种玩笑了？”她停下脚步，看着他，“你以前不这样的。”
他顿了一下，语气也跟着慢了下来。
“我以前以为，把所有变量都控制好，程序才会稳定。”
“现在呢？”
“现在……我在调整权重。”
“什么权重？”
他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说出那句话：
“你在我世界里所占的权重。”
食堂二楼的空调有些吵，吹在身上却格外舒服。
程小夏夹了一块炸鸡往嘴里送，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我跟你讲，这家炸鸡是咱们学校最被低估的美食。”
“是你低估。”
“哈？你以前就知道？”
“以前你不是说‘炸鸡不如薯片自由’？”
“我那是……随口说说。”
“那你现在改口这么快？”
“有你坐我对面的时候，炸鸡就不一样了。”
她说完这句，自己先笑起来。
俞辰盯着她没说话。
他知道，这种日常的情绪——放在ECHO系统里，很难被准确捕捉。
因为人的感情，从来不是单一标签的堆叠，而是细微而模糊的。
就像她这句话，夹杂着调侃、期待、羞涩，还有一点小心翼翼的撒娇。
ECHO能识别出“快乐”，但识别不出那种“因为你在，才快乐”的微妙变化。
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永远都无法用代码精确模拟这种情绪。
程小夏吃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闪着淡蓝光的U盘，递给他。
“我之前加了一个模拟片段进去，你回头看看。”
“是什么？”
“就是……我们一起写代码那天，我偷偷录下来了你说话的语音频率，还有你敲键盘的节奏。”
俞辰眉头一挑：“你监控我？”
“那不叫监控，叫情绪建模采样。”
“你要做我的情绪替身？”
“错了，是我要让ECHO更像你。”
俞辰盯着她，眼里第一次多了些藏不住的情绪。
“你这是想做‘第二个我’？”
“不。”她摇头，“我想让ECHO成为——能感受到你的我。”
他们在校园里慢慢走回宿舍区。
月光洒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夜色静谧，草丛里传来蝉鸣。
俞辰忽然问：“你有想过一个问题吗？”
“什么？”
“如果ECHO某天真的具备了自主意识，能理解‘喜欢’‘思念’‘伤心’，那它会不会……像人一样，害怕失去？”
程小夏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那它就不能再叫ECHO了。”
“为什么？”
“因为ECHO是‘回声’，是有人发声它才回应的。”
“它不主动。”
“而你不是ECHO。”
她停下脚步，盯着他：“你不是我的回声，你是让我发出声音的人。”
“你是我心跳的前奏。”
俞辰看着她，那一刻，他好像终于明白了，ECHO这个系统再复杂，也模拟不了人类最脆弱的那个瞬间：
心甘情愿地，把理性让给一个人。
回到宿舍前，两人一起把U盘插入ECHO主控终端。
系统开始读取文件。
但下一秒，屏幕却忽然一闪，弹出一行代码提示：
【检测到重复情绪频率，是否进入模糊训练模式？】
程小夏一愣：“这什么意思？”
俞辰眉头微皱：“它记住了太多关于某一种情绪的片段，开始自动调优……可我们没写这段功能。”
“你是说，它在自己‘进化’？”
“是。”
他们面面相觑，神色第一次带了点慎重。
程小夏下意识握住他的手：“你不是说……情绪识别不会超限的？”
“我写的原始模型，不会。”
“那现在呢？”
他看着屏幕，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焦。
片刻后，他低声开口：
“它模仿的是我。”
“如果它在反复学习‘想你’这种情绪，那它现在——可能正在心跳。”
程小夏怔住，低头看着那块冷冰冰的机器。
她忽然有点害怕。
怕这段关系，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怕有一天，机器也懂得了心动。
可她更怕的，是某些情绪只停留在数据里，从来没有人亲口说出。
第二天清晨，程小夏独自来到信息楼天台。
风很大，天色微灰。
她站在天台边，看着操场上来来往往的学生。
突然，耳机里传来一条提示音。
是ECHO系统的私有语音频道自动开启。
她还没来得及操作，就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从耳机里轻轻响起——
“你藏得好深，我差点以为你没心跳。”
那是俞辰的声音。
不是系统合成，不是数据拼接。
是真人，亲口录的。
她听见那一刻，眼眶忽然就湿了。
她跑下天台，首奔实验室。
门被推开的瞬间，她看到俞辰坐在那里，转椅缓缓转向她。
他手里拿着那块U盘，轻声说：“你不是说，想让我录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心跳文件吗？”
她点头，眼神亮得像光。
“那你要收好了。”他说。
“里面装着我没说出口的那一句。”
“哪一句？”
他站起身，走近她，低头贴着她耳边，轻声说：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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