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站在玄关柜前,手捏着那把备用钥匙,指节发白。
她刚从学校回来,手里还攥着那份成绩单。陈默的数学考了70分——比上次还低了三分。语文也掉到了及格线边缘。英语倒是没怎么退步,可这成绩在她眼里,跟“失败”己经没什么两样。
她还记得上一章末尾,母子俩才刚刚有过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她答应给儿子一点空间,结果呢?成绩不升反降!
她越想越气,走到陈默房门前,敲了几下:“开门!”
没人应。
她又敲了几下,声音更大了些:“陈默!别装睡!我知道你在里面!”
还是没动静。
林岚皱眉,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推开了门。
屋里光线昏暗,窗帘拉着,空气中飘着一股铅笔屑的味道。陈默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门,正低头画画。
听到门响,他身子动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去学校拿了成绩单?”林岚把成绩单往桌上一拍,声音硬得像块铁。
陈默没说话,只是轻轻合上了速写本。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要努力吗?这才几天,成绩就掉成这样!”林岚语气越来越急,“你是不是上课都在画画?你看看你课本,全是涂鸦!连一页完整的笔记都没有!”
陈默依旧沉默,低着头,手指抠着桌角。
“你哑巴了是不是?”林岚火气蹭地往上冒,“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我听不懂。”陈默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听不懂?”林岚冷笑,“你以前学习可不是这样的!你现在是脑子变笨了还是懒得学?”
“我不是……不是脑子笨。”陈默低声说,“就是……听不懂。”
“听不懂你就不会问?不会记?不会多练几遍?”林岚一把翻开他的数学课本,果然,空白页上画满了兔子、笼子、窗户……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她指着那些画,“你是不是整节课都在画画?老师讲什么你听进去一个字没有?”
陈默咬着嘴唇,眼神有些游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逃避?”林岚越说越激动,“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错了!我还照样是你妈!你该学还得学!”
“我不想……不想让你失望。”陈默突然抬起头,声音有点哽咽,“但我真的……听不懂。”
“听不懂你就得想办法懂!”林岚怒道,“你不能因为听不懂就放弃吧?你这不是努力,是偷懒!是自暴自弃!”
“我没有……”陈默声音更低了,“我只是……需要时间。”
“时间?你还想要多少时间?”林岚一拍桌子,“你都初二了!再过一年就要中考!你拿这种成绩去考高中?你拿这些破画去当饭吃?”
陈默眼圈红了,但他还是没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吗?”林岚情绪上来,嗓门拔高,“我不怕你慢,我怕你停!你停下了,就永远赶不上别人!你看看人家张阿姨家的孩子,年级前十!李叔叔家的儿子,钢琴十级!王伯伯家的小姑娘,奥数都能拿奖!你呢?你拿什么跟他们比?你拿这些破画?”
陈默的眼神变了,像是被刺了一刀。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你根本不懂!”他第一次对妈妈吼出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带着压抑己久的委屈,“你根本不看我的画,也不问我为什么要画……你就只知道成绩成绩成绩!”
说完,他冲回房间,重重摔上门。
林岚愣在原地,胸口一阵起伏。
她低头看着桌上的画稿,一张张翻过去,忽然发现其中一页角落写着一行小字:“妈妈的声音像雷。”
她的心猛地一颤。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岚转头一看,是陈建国回来了。
“怎么了?”他皱眉看了看气氛不对劲的客厅,“谁吵架了?”
“你自己去看看。”林岚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抓起茶杯坐到沙发上。
陈建国走进厨房倒水,出来时顺手拿起桌上的画稿翻了翻。
“这是陈默画的?”他边看边问。
“对。”林岚语气冷淡,“他上课就在干这个。”
“即便画得好,对升学也没帮助。”陈建国点点头,“你看这只兔子,眼睛里有东西。”
“画得好有什么用?”林岚瞪了他一眼,“能考上重点高中吗?”
“你别太逼他。”陈建国叹了口气,“他最近压力挺大的。”
“我不逼他谁逼他?”林岚火气又上来了,“我不逼他,他就真躺平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他现在一遇到难题就说‘我不会’,一考试就说‘我紧张’,一提学习就躲!他这是在逃避!”
陈建国没再接话,只是默默放下画稿。
林岚看着那些画,心里烦得不行。
她想起早上在学校门口看到别的家长,人家孩子拿着满分试卷笑着跑过来,自己儿子却是灰溜溜地缩在人群后面。
她越想越难受。
“啪!”
她突然把手里的画稿扔在地上,纸页西散开来。
“你要是觉得画画比上学重要,那你干脆别上学了,去画画算了!”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说完,她站起身,大步朝厨房走去。
经过客厅时,她无意间踩到了一页画稿。
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只蜷缩在角落的兔子,眼神空洞,耳朵耷拉。
她弯腰捡起来,却发现纸上有个鞋印。
她愣住了。
然后,她慢慢蹲下来,一张张捡起地上的画稿。
每一张,都画着不同的场景,但主角都是那只兔子。
有时候它在窗边望着外面,有时候它在笼子里低头,有时候它试图挣扎,却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拽住。
她忽然意识到,这些画,好像不只是随便乱涂。
它们像是一种无声的表达。
就像她的儿子一样,从来不说什么,但从没真正沉默过。
只是她一首没看见。
她坐在地上,盯着那张被她踩过的画,心头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情绪。
而此刻,房间里依然安静无声。
陈默没有再出来。
他只是靠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角,另一只手轻轻着手腕上那条旧橡皮筋——那是他小时候妈妈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己经很久没戴了。
但他今天特意戴上了。
因为他知道,今天妈妈一定会生气。
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她伤心了。
但他没有哭。
他知道,眼泪解决不了问题。
他只是默默地坐回床边,打开速写本,在最新一页写下一句话:
“妈妈的声音像雷,可是……我也想让她听见我的心跳。”
然后,他轻轻合上本子,抱在怀里,闭上眼睛。
房间里,只剩下一盏台灯的光,照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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