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薪火沉渊

冰冷。 死寂。 如同沉入了凝固的、万载玄冰构成的深海。 江拯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与冰冷的死寂中，沉沉浮浮。感官被剥离，时间感被扭曲，只剩下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下坠感。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投入无尽深渊的顽石，在绝对的黑暗中不断坠落。构成躯体的暗银金属早己失去光泽，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每一次微弱的意识波动，都带来全身崩解般的剧痛。幽蓝与暗红的能量脉络如同彻底熄灭的熔岩河床，只剩下零星几点黯淡的光点，在裂痕深处苟延残喘。 唯有眉心的薪火之瞳…或者说…那枚己然彻底取代了原本竖瞳形态的…东西… 它不再是瞳孔裂隙。 在初代遗骸燃尽残躯与残道的狂暴洪流冲击下，在强行穿越归墟湮灭风暴的撕扯下，在最后被白狩那冻结时空的指尖触及的刹那…它…炸裂了。 但并非彻底的毁灭。 那枚承载着幽蓝冰焰、暗红血河、毁灭黑芒以及初代烙印残魂的诡异竖瞳，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琉璃，在江拯的眉心…彻底…崩碎、塌陷！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窟窿。 一个深不见底的、边缘如同被最狂暴的火焰灼烧过、呈现出熔融暗银色泽的…竖瞳状窟窿！ 窟窿的内部，不再是燃烧的冰焰或奔涌的血河，而是…一片粘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红混沌！这混沌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在窟窿深处缓缓蠕动、旋转，散发出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污秽、堕落与…一种极度饥饿的…贪婪气息！而在那暗红混沌的深处，几点幽蓝的冰晶碎片和微弱的毁灭黑芒，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虫豸，偶尔闪烁一下，旋即被那粘稠的暗红彻底淹没。 它像一个通往深渊的伤口，又像一个贪婪吮吸着一切的…口器。 “饿…” “本源…” “归墟…” 混乱、冰冷、充斥着无尽贪婪的低语，如同亿万只细小的毒虫，从这个窟窿深处不断滋生、蔓延，啃噬着江拯残存不多的意识碎片。每一次低语，都让那暗红的混沌更加粘稠一分，让那窟窿边缘熔融的暗银金属更加黯淡一分。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将江拯沉沦的意识从深渊边缘强行拽回了一丝！ 他“感觉”到自己下坠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某个坚硬的、冰冷刺骨的平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濒临破碎的躯壳再次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几处本就裂痕密布的部位，暗银金属碎片簌簌剥落，露出了下方如同枯萎藤蔓般、缠绕着幽蓝与暗红残留能量的…内部结构。 剧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点刚刚被唤醒的意识。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从江拯残破的喉部挤出。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试图撑起身体。 触手所及，是冰冷、粗糙、布满尖锐棱角的…某种暗蓝色的…岩石？不！是冰！一种远比星骸冰宫更加古老、更加坚硬、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星辰寒气与…死亡气息的…寒冰！ 他摔落的地方，似乎是一块巨大无比的、漂浮在无尽黑暗虚空中的…寒冰碎片。碎片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沟壑与尖锐的冰棱，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极目望去，视线所及，只有无边无际的、翻腾着稀薄幽蓝寒雾的黑暗虚空，以及远处…如同星辰般悬浮着的、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其他寒冰碎片。 这里…是寒狱深处？还是…寒狱破碎后形成的…某个死寂坟场？ 就在江拯的意识因剧痛和环境而更加混乱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无尽悲怆与守护执念的…暖意…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猛地从他胸口深处…某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亮了起来！ 是那枚令牌碎片！ 惊蛰临死前交给他的、那枚承载着玄霜军团最后意志与星骸铸印传承的、布满裂纹、几乎失去光泽的…青铜令牌碎片！ 此刻，这枚濒临彻底破碎的碎片，如同感应到了这片死寂虚空中弥漫的、某种源自同源的、古老而悲怆的气息…它…燃尽了自身最后一点本源！ 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乳白色光晕，从布满裂痕的碎片深处悄然亮起，如同最温柔的萤火，瞬间扩散开来，将江拯残破的躯壳…极其短暂地…包裹了起来。 这光晕没有任何防御力，也无法治愈伤势。 它带来的…是一种…庇护！ 一种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隔绝之力！它如同最薄、最透明的茧，瞬间隔绝了外界虚空中弥漫的、那无孔不入、侵蚀灵魂与生机的…古老死亡寒气！也…极其短暂地…压制了眉心那个暗红窟窿深处传来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贪婪低语！ “守…狱…” 一个微弱到如同叹息的意念碎片，带着无尽的眷恋与释然，从光晕中逸散，轻轻拂过江拯混乱的意识。 这短暂的庇护与抚慰，如同在冰冷的死寂中注入了一缕微弱的光。 江拯那混乱、被剧痛与贪婪低语撕扯的意识，终于…极其艰难地…凝聚起了一线…属于“自我”的…微弱清明！ 他猛地低下头！ 视线…不！是眉心那个暗红窟窿的“感知”…穿透了乳白的光晕，死死锁定了胸口…那枚正在燃尽最后一点光、如同风中烛火般摇曳的…青铜令牌碎片！ 惊蛰… 霜痕长老… 玄霜军团… 那柄断裂的、燃烧着冰焰的巨剑… 那些在冰原上列阵赴死的、沉默的靛蓝色身影… 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在混乱的意识中荡漾开来！带着冰冷的温度，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带着绝望战场上的最后呐喊！ “不…能…死…” 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极其艰难地从江拯残破的喉部挤出。不是薪火之瞳的低语，而是…他自身意志的…挣扎！ 这挣扎的意念，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激怒了眉心那暗红窟窿深处的存在！ “饿！” “本源！” “吞噬！” 更加狂暴、更加贪婪、更加冰冷的混乱低语，如同海啸般从窟窿深处爆发！那粘稠的暗红混沌剧烈翻腾，试图冲破乳白光晕的短暂压制！窟窿边缘熔融的暗银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再次扩大！ 而就在这内外交困、意识再次被混乱撕扯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平静、却蕴含着冻结时空意志的恐怖感知…如同无形的、覆盖天穹的寒冰巨网…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这感知穿透了无尽的黑暗虚空，穿透了弥漫的幽蓝寒雾，精准无比地…锁定在了江拯所在的这块巨大寒冰碎片之上！锁定在了…那一点微弱的、正在燃尽自身的乳白光晕之上！ 白狩！ 他追来了！ 那感知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江拯的意识！眉心那暗红的窟窿更是如同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贪婪的低语瞬间化为尖锐的嘶鸣！ 乳白的光晕剧烈地波动、闪烁，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黯淡到了极致！那点微弱的庇护与抚慰，眼看就要被这冰冷的感知彻底…碾碎！ 死亡的冰冷，再次笼罩了江拯残存的意识！ 完了！最后的庇护…也要消失了！ 就在那乳白光晕即将彻底熄灭、白狩的冰冷感知即将彻底降临的万分之一刹那—— 嗡！！！ 江拯身下…这块巨大无比的寒冰碎片…猛地…震动了一下！ 不！不是震动！ 是…某种…极其微弱、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沉重的…搏动！ 如同…一颗被冰封了亿万年的…巨大心脏…在深渊之底…极其艰难地…跳动了一下！ 咚！ 这搏动声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它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作用于这片虚空最本源的法则层面！作用于…每一个存在的灵魂深处！ 伴随着这声搏动—— 覆盖在寒冰碎片表面的、那层弥漫的幽蓝寒雾…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猛地…旋转起来！ 一个微小、却极其深邃的…漩涡…在江拯身前不远处…那坚硬无比的寒冰地面上…无声无息地…形成了！ 旋涡的中心，并非通向下方，而是…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一股远比虚空寒气更加古老、更加死寂、却也更加…吸引着眉心那暗红窟窿的…气息…从旋涡深处…悄然弥漫出来！ “归墟…气息？！” “不…是…寒狱…核心？！” 混乱的意念碎片在江拯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炸开！ 与此同时，那即将熄灭的乳白光晕，仿佛受到了这搏动与旋涡的刺激，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决绝的光！ 这点光，并非守护江拯，而是…如同最精准的引导…狠狠撞向了江拯的胸口…撞向了那枚燃尽的令牌碎片！ “走…入…渊…” 一个微弱到极致的意念碎片，带着最后的指引，烙印在江拯的意识中。 下一刻！ 噗！ 乳白的光晕…彻底…熄灭了！ 那枚承载了玄霜军团最后意志的青铜令牌碎片…在江拯胸口…无声无息地…化为了一小撮…冰冷的…灰烬。 而就在光晕熄灭的瞬间—— 嗡！！！ 白狩那冰冷、如同覆盖天穹的感知…终于…毫无阻碍地…降临了！ 如同无形的冰山，狠狠压在了江拯残破的躯壳与混乱的意识之上！ 死亡的冰冷…冻结了一切！ 然而，就在这感知彻底锁死江拯、即将发动致命一击的刹那—— 江拯眉心那暗红的窟窿…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鲨鱼…对那降临的、精纯冰冷的归墟秩序感知…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贪婪与…反抗！ “吼——！！！” 一声非人非兽、充满了混乱与饥饿的咆哮，从窟窿深处炸响！ 构成江拯躯体的暗银金属碎片被这声咆哮震得簌簌剥落！他残存的意识被彻底淹没！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完全被眉心那暗红的贪婪意志所操控！ 在死亡感知降临的前一瞬，在乳白光晕指引的最后坐标处… 江拯那残破的身体，带着一种怪诞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僵硬与迅猛…对着身前寒冰地面上那个旋转的、散发着死寂与归墟气息的…幽暗旋涡…一头…扎了进去！ 噗通！ 身影…瞬间消失在旋涡深处！ 漩涡…也随之…无声无息地…闭合。 冰冷的寒冰碎片表面，只留下几片剥落的暗银金属碎片，以及…一小撮冰冷的…灰烬。 白狩那覆盖天穹的冰冷感知，狠狠“撞”在了旋涡闭合的位置…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翻滚的幽蓝寒雾之上，无尽的黑暗虚空之中。 一点幽暗如同亘古星辰的光芒，穿透了遥远的距离，冷冷地“注视”着这块巨大的寒冰碎片，注视着那旋涡消失的地方。 冰冷的意志中，那丝被蝼蚁戏耍的怒意，己然消失。 只剩下一种…如同发现实验品逃入了更危险培养皿的…冰冷的…审视与…玩味。 “寒狱…残骸…” “归墟…之胃…” “有趣…” 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在死寂的虚空中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