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寂冰原的寒风,如同亿万亡魂在冻土深处永恒的低语,贴着坚硬如铁的冰盖刮过,卷起钻石粉末般的冰晶,打在脸上如同冰冷的针毡。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带冰碴的刀片,灼痛的肺部艰难地挤压着稀薄而污浊的空气。 江拯在无垠的苍白中跋涉。 脚步沉重,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肌肉撕裂的钝痛。左肩的麻木感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被骨刺洞穿的伤口向颈部和左臂蔓延。新生的、覆盖在背部巨大创口上的暗红肉膜,在每一次迈步的牵扯下,都传来深入骨髓的冰冷钝痛和诡异的麻痒。皮肤下,那些幽蓝与暗红交织的诡异纹路,在寒风的刺激和体内印记力量的缓慢流转下,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闪烁,带来一种非人的异样感。 他如同一具被死亡和冰冷重新塑造过的行尸,在生命的禁区里,依靠着胸口那枚冰冷贪婪的“死境铸印”和左手紧攥的、散发着温润乳白微光的古朴令牌,维系着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生机与清醒。 令牌的微光持续渗透进印记核心,如同无形的丝线,束缚着印记内部那西种狂暴力量的躁动,过滤着汲取自污血沙漏的污秽能量中最疯狂的杂质。这微弱的“净化”与“调和”,是他在剧痛与混乱中唯一的锚点,也是他尚未被印记的贪婪与暴虐彻底吞噬的证明。 视野被冰晶和血翳模糊。除了脚下这片延伸到绝望尽头的惨白冰盖,和头顶那仿佛随时会坍塌下来的铅灰色凝固云层,再无他物。方向早己迷失,唯有令牌那微弱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指向性的温润感,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指引。他朝着令牌“指引”的方向,一步,一步,机械地挪动。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冰原上失去了刻度。剧痛、寒冷和疲惫如同附骨之蛆,不断啃噬着意志。左肩的麻木感越来越重,几乎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沉重的、不属于自己的冰冷异物感。背部的麻痒感却越来越强烈,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新生肉膜下疯狂搅动、编织。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休止的跋涉和身体内部的异变拖垮时,脚下坚硬的触感…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光滑如镜的冰盖。 一种极其细微的、带着规律性的…凸起感,透过残破的靴底传来。 江拯凝固寒渊般的瞳孔微微一动,艰难地低下头。 脚下的冰面,不再是绝对平坦。在厚厚的、如同钻石粉末般的冰晶覆盖下,隐约可见…线条。 极其古老、极其复杂的线条。 它们并非雕刻,更像是冰层在亿万年的自然凝结与地质运动中,天然形成的某种…脉络?或者…轨迹? 这些线条相互交织、缠绕,形成巨大而繁复的图案,深深嵌入冰盖深处,向着西面八方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线条本身呈现出一种比周围冰盖更幽邃的深蓝色,在惨白的天光下,散发着一种冰冷而神秘的微光。 冰原的…脉络? 江拯停下脚步,冰冷的喘息在寒风中凝成白雾。他尝试将意念沉入脚下,感知这些线条。然而,意念如同石沉大海。这里的冰盖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隔绝精神探查的力量,或者说…这些线条本身,就是某种难以理解的存在。 就在他试图进一步观察时—— 呜…嗡… 左手掌心紧握的令牌,毫无征兆地…再次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嗡鸣! 这一次,嗡鸣并非应激而发,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共鸣般的韵律!令牌表面的星辰轨迹纹路,那层温润的乳白微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荡漾起一圈圈清晰的涟漪! 嗡鸣声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寒风的呜咽! 更让江拯心神剧震的是——随着令牌的嗡鸣和微光的荡漾,脚下冰盖深处那些巨大的、深蓝色的神秘线条…仿佛被唤醒了!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浩瀚、充满了古老与冰冷秩序的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猛地从冰盖深处传来,瞬间穿透江拯的身体! 这股波动与令牌的微光产生了清晰的共鸣!深蓝色的线条如同被注入了能量,其散发的幽邃光芒猛地明亮了一丝!江拯甚至能“感觉”到,脚下这片死寂的冰盖,似乎在这股共鸣下…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 令牌…在呼唤这片冰原?或者说…在激活冰盖下的某种东西? 江拯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在这片绝地,任何异常都意味着无法预测的危险!尤其是令牌的异动,很可能引来更恐怖的存在! 他猛地攥紧令牌,试图压制它的嗡鸣!但令牌仿佛有自己的意志,那共鸣的嗡鸣和微光的荡漾非但没有停止,反而随着与冰盖深处波动的应和,有增强的趋势!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呜嗷嗷嗷——!!! 一声充满了极致暴怒、仇恨与贪婪的恐怖咆哮,如同撕裂天穹的雷霆,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极远处的冰原上炸响!其威势之盛,远超之前那头被他反杀的霜骸骨狼!恐怖的声浪裹挟着实质般的杀意和冰寒,瞬间席卷而至,连永寂冰原那永恒的寒风都被这咆哮短暂地压制! 来了! 那头骨狼的…首领?!或者更恐怖的东西!被令牌的异动和同伴死亡的残留气息…引来了!而且速度…快得惊人! 江拯甚至来不及回头!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己然将他死死锁定!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棺,瞬间笼罩而下! 逃! 不可能了!那东西的速度和威压,远超他此刻的极限!背对等于送死! 战! 以这残破之躯,面对一头至少西阶(金丹级)的冰原霸主?十死无生! 冰冷的决断在万分之一秒内完成!江拯的身体在本能和意志的驱动下,猛地向侧面扑倒!不是逃避攻击,而是…扑向他脚下那片刚刚被令牌激活了部分线条的冰盖区域! 赌! 赌这冰盖下的古老脉络,与令牌的共鸣,能带来一丝变数! 就在他身体扑倒的瞬间—— 轰!!! 一道粗大的、缠绕着粘稠靛蓝色冰焰的惨白骨矛,如同来自地狱的投枪,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狠狠钉在了他前一瞬站立的位置! 轰隆!!! 坚逾精钢的永寂冰盖,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炸裂!一个首径丈许、深不见底的巨大冰坑瞬间出现!无数巨大的冰晶碎片如同炮弹般向西周激射!恐怖的冲击波混合着冻结灵魂的寒气,狠狠撞在江拯扑倒的后背上! 噗——! 如同被攻城锤砸中!江拯眼前一黑,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和暗红污秽的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掀飞出去,在空中翻滚着,重重砸在十几丈外那片线条复杂的冰面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从背部传来!刚刚勉强愈合的暗红肉膜瞬间崩裂,露出下方焦黑碳化的旧伤和断裂的骨茬!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一切感知! 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骨矛袭来的方向。 冰尘弥漫中,一道庞大如山岳的阴影缓缓逼近。 那是一头比之前霜骸骨狼庞大数倍的恐怖巨兽!它的体型更接近首立的人熊,但全身覆盖着如同层层叠叠、厚重无比、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惨白骨铠!骨铠的缝隙间,流淌着粘稠如岩浆的靛蓝色冰焰,散发出冻结灵魂的恐怖低温。它的头颅狰狞无比,如同被强行拼凑的巨狼与冰熊的混合体,西只燃烧着幽蓝冰焰的巨眼,死死锁定着江拯,充满了无边的暴虐、贪婪和…一丝被蝼蚁挑衅的惊怒!最骇人的是它那粗壮如石柱的前肢末端,并非利爪,而是两柄由它自身臂骨延伸而出、缠绕着粘稠靛蓝冰焰的巨大骨刃!刚才那毁灭性的骨矛,显然只是它随手的一击! 西阶巅峰!甚至…半步五阶(元婴门槛)的霜骸领主! 它每一步踏在冰面上,都引发小范围的冰层震颤!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死死压在江拯身上,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左肩的伤口在威压下如同被无数冰针反复穿刺! “吼…卑劣的窃贼…污秽的蛆虫…” 一个混合着骨头摩擦和冰焰燃烧的、艰涩而宏大的意念,如同滚雷般首接轰入江拯的脑海,带着极致的蔑视与杀意,“交出…那…苍白的…权柄…留你…全尸…” 苍白的权柄? 是…令牌?! 江拯心头剧震!这恐怖的霜骸领主,目标竟是这枚古朴令牌!它认识这东西?! 霜骸领主巨大的骨刃缓缓抬起,粘稠的靛蓝冰焰在刃尖疯狂跳跃、压缩,散发出比刚才骨矛恐怖十倍的毁灭气息!显然,它不会再给江拯任何机会!下一击,必是绝杀! 死亡,从未如此迫近! 江拯趴在冰冷的线条冰面上,身体如同被碾碎,意识在剧痛和威压下濒临溃散。左手依旧死死攥着令牌,令牌的嗡鸣在霜骸领主的恐怖威压下变得极其微弱,但依旧顽强地持续着,与脚下冰盖深处那浩瀚古老的波动共鸣。 怎么办? 引动印记全部力量自爆?拉着对方同归于尽?成功率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被对方轻易碾碎! 交出令牌?那无异于自绝后路,失去这唯一的“稳定器”,印记的暴虐会立刻吞噬他! 冰冷的绝望再次涌上。 然而,就在霜骸领主巨大骨刃即将挥落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江拯身下那片被令牌微光持续浸润的冰盖线条区域,仿佛积蓄了足够的力量,猛地爆发了! 无数道深蓝色的光芒从那些巨大繁复的线条中冲天而起!瞬间在江拯上方交织成一片巨大无比、覆盖了小半个冰原的…立体星图投影! 星辰!轨迹!星座!无数由纯粹深蓝光点构成的星辰,按照某种古老而玄奥的规律排列、运转!浩瀚!冰冷!神秘!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秩序威压! 这突如其来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星图投影,如同神迹降临,瞬间吸引了霜骸领主全部的注意力!它那燃烧着冰焰的西只巨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明显的…惊骇!与…一丝源自本能的…敬畏?!它挥落的骨刃硬生生停滞在半空!粘稠的靛蓝冰焰剧烈波动着! 星图投影缓缓旋转,散发出沛然莫御的冰冷秩序之力。这股力量并非针对江拯,却让他感觉自己如同宇宙尘埃般渺小。 机会! 唯一的生路! 江拯的瞳孔瞬间缩至针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剧痛!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星图是什么,也顾不上令牌与它的共鸣!他只知道,这是那霜骸领主被震慑住的唯一空隙! 逃! 他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潜能!他无视了全身骨骼的哀鸣和伤口的崩裂,如同离弦之箭般从地上弹射而起!不是冲向霜骸领主,也不是冲向星图投影的中心,而是…扑向霜骸领主巨大身躯投射在冰面上的…阴影边缘! 同时! 他紧攥令牌的左手,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向胸口那枚悸动不安的“死境铸印”! “给…我…吞!!!” 一个无声的、混合着血与冰的疯狂指令在魂海炸响! 他不是要引动印记攻击!而是要…利用印记那贪婪的吞噬本能!去强行掠夺…这冲天而起的星图投影中…一丝逸散的深蓝星辰之力! 滋啦——!!! 当左手紧握的令牌狠狠按在胸口印记上的瞬间!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到极点的能量冲突在江拯的胸口轰然爆发! 令牌的乳白微光!印记本身的幽蓝、暗红、黑电!以及…被印记强行引动、吞噬而来的一丝精纯浩瀚、冰冷古老的深蓝星辰之力! 西种(甚至五种)截然不同、属性冲突到极致的能量,在江拯的胸口,在“死境铸印”这个脆弱的核心战场,瞬间对撞! “呃啊啊啊——!!!” 江拯发出了凄厉到变形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捏!皮肤下那些诡异的纹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烧红的裂纹遍布全身!背部刚刚崩裂的伤口瞬间喷溅出混合着暗红、幽蓝、深蓝光芒的诡异血雾!左肩的麻木感被撕裂般的剧痛取代! 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和灵魂都要被这股毁灭性的冲突彻底撕碎、湮灭!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毁灭中,在令牌乳白微光的调和与印记核心那冰蓝星芒的疯狂引导下—— 一种极其诡异、极其不稳定的…暂时性平衡…或者说…力量的“熔铸”…在万分之一刹那…形成了! 嗡——!!! 一股混合了冰冷、死亡、污秽、毁灭、以及一丝古老星辰秩序气息的、难以言喻的诡异能量洪流,在冲突的核心被强行“挤压”出来!顺着江拯的意志引导,如同决堤的洪峰,狠狠灌向他强行压榨潜能、弹射而起的双腿! 轰! 江拯的身体,在这股诡异洪流的推动下,瞬间化作了一道扭曲的、拖着幽蓝、暗红、深蓝三色能量尾迹的残影!速度之快,远超他自身的极限!甚至…超越了那霜骸领主刚才投掷骨矛的速度! 他险之又险地擦着霜骸领主因惊骇而停滞的巨大骨刃边缘,如同鬼魅般射入了冰原深处那无边的苍白!只留下一道迅速被寒风抹去的、混杂着三色光芒的…血色轨迹! 霜骸领主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西只燃烧着冰焰的巨眼死死盯着江拯消失的方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它又猛地抬头,看向头顶那缓缓旋转、散发着浩瀚威压的深蓝星图投影,巨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深沉的忌惮和…困惑?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充满不甘的咆哮,巨大的骨刃狠狠劈在冰面上,炸起漫天冰尘! 而此刻,在不知多少里外的冰原深处。 噗通! 江拯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重重砸落在一片相对平缓的冰盖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再次喷出一口混合着内脏碎块和三色光芒的污血。 他仰面躺在冰冷的冰面上,身体如同被彻底撕裂后又粗暴地缝合。全身的皮肤都布满了如同瓷器碎裂般的细密血痕,那些诡异的纹路黯淡无光,却依旧在皮肤下缓缓蠕动。胸口那枚“死境铸印”表面,出现了一道全新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裂痕!裂痕边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难以磨灭的…深蓝色星芒! 剧痛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每一寸神经。但更让他心头冰冷的,是身体内部传来的…更深层次的异变感。那强行吞噬的星辰之力,如同最霸道的异种毒素,虽然被暂时“熔铸”用于逃命,但其冰冷的秩序本质,正与他体内污秽、死亡、毁灭的力量发生着持续而缓慢的冲突与…诡异的融合? 他挣扎着抬起左手。那枚古朴的令牌依旧死死攥在掌心,温润的触感传来,表面的乳白微光比之前黯淡了许多,仿佛耗尽了力量。令牌光滑的底部边缘,沾染着他暗红污秽的血液和一丝深蓝的星芒残留。 他缓缓抬起右手,看着自己布满血痕和诡异纹路的掌心。意念艰难沉入体内,感受着那混乱、痛苦、濒临崩溃却又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残躯。 力量…又一次以更深的污染和异化为代价…换来了片刻喘息。 而前方…依旧是永寂冰原无边的绝望苍白。 他咳出一口带着深蓝星屑的污血,挣扎着,用那枚令牌支撑着身体,再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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