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便利店的白炽灯管换了第三根,新来的打工妹小芳踮着脚往货架补货,塑料凳突然被撞得晃了晃。穿蓝校服的男孩冲进来,胸口绣着“第三纺织厂子弟小学”,他攥着皱巴巴的零钱要买铅笔,眼睛却首勾勾盯着收银台旁的即开票展示架。
“作业本在第二排。”老周用鸡毛掸子敲了敲货架,玻璃罐里的陈皮糖跟着晃。他瞥见男孩校服肘部的补丁针脚细密,和陈伯当年补工装的手法如出一辙。
后巷传来金属碰撞声。林小满掀开下水道井盖,拆迁队上周挖断的电缆还没修好,手电筒光束扫过潮湿的管壁,突然照见半截生锈的铁盒——是父亲当年装工具的老式饭盒,盒盖上“林卫东”三个红漆字褪成了粉。
王振华在福利院会计室核对账单,义肢卡在旧保险柜前。新来的护理员小杨举着手机电筒帮他照明,光斑扫过柜门内侧时,突然“呀”了一声:“这儿刻着数字!”
泛黄的铁皮上,深浅不一的划痕组成数列:03、07、16---。王振华的手抖起来,二十三年前在彩票店赊账的张会计,报的正是这组红球号码。
“王叔,您脸色好差。”小杨要扶他坐下,却被他一把推开。轮椅轧过散落的账本,1999年的药品采购单背面,褪色的圆珠笔迹写着:“5月17日,红球同上,蓝球改13。”
张会计在助学驿站给孩子们辅导功课。陈念安走后,她把长发剪成了板寸,指甲油换成了透明色。此刻正握着留守儿童小雨的手教写字,铅笔尖突然“啪”地折断。
“张阿姨,这里有人名。”小雨指着练习本下的旧报纸。2003年《晨报》中缝的认尸启事里,“无名女童”的体貌特征与林小安完全吻合,联系人电话被油渍晕开,依稀能辨出前西位是214。
窗外闪过电动车灯光。快递员老赵在玻璃上哈着白气:“有林小满的挂号信,邻省寄来的。”牛皮纸信封盖着“第三纺织厂拆迁办”的章,拆开后飘出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刘美玲抱着女婴站在锅炉房前,背后隐约可见两个未闭合的保险柜。
陈建军蹲在夜市烤串摊前,火星子溅到工装裤上。同桌的包工头老李灌了口啤酒:“当年厂区地下管网图纸,你还留着吧?”
“早卖给收废品的了。”陈建军把竹签拗成214的形状,“倒是你,上回说在暖箱里找到的东西……”
老李突然压低声音,油乎乎的手指在桌面画出双环:“你哥当年埋的不是钱,是药!西十六箱盘尼西林,现在市价……”话音未落,隔壁桌醉汉的酒杯砸过来,玻璃碴在陈建军手背划出血痕。
林小满在便利店阁楼整理遗物。父亲的老式工具箱里,螺丝刀柄缠着褪色的红毛线——是母亲当年织毛衣剩下的。箱底压着本《锅炉操作手册》,扉页夹着张泛红的彩票,日期1999年5月17日,蓝球号码13被钢笔重重圈住。
“这期二等奖奖金二十三万。”老周不知何时站在梯子下,手里端着冒热气的搪瓷缸,“当年够买八台进口暖箱。”
夜风撞开没关严的窗,手册内页哗啦啦翻动。某页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小安”,墨迹深浅不一,最下方有行小字:“今日违规调高温度2℃,只盼能留住这声哭。”
福利院儿童之家的电视机播着老电影,雪花屏突然跳成监控画面。值夜班的小杨惊恐地发现,空无一人的活动室里,陈念安生前常坐的摇椅正在自行晃动。镜头拉近,椅背上搭着件褪色的工装,左胸“第三纺织厂”的字样被洗得发白。
王振华接到电话赶来时,轮椅在雨后的青苔上打滑。手电筒光束扫过摇椅,座垫缝隙里卡着半张即开票,刮开区是女婴脚印,兑奖日期显示为昨天。
“这是当年贴在暖箱上的识别票!”他的手抖得握不住彩票,多年前在陈伯工具箱里见过的同款票据,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
清晨的菜市场人声鼎沸。卖豆腐的老孙头拦住林小满:“你爸以前常在我这赊豆油,说给孩子补充营养。”他掀开案板下的隔层,取出捆扎的旧账本,“这最后一笔账,他还没结清。”
泛黄的纸页停在1999年5月16日:“林卫东借豆油五斤,抵押物为双色球彩票一张。”编号正是那期没兑奖的蓝球13号。豆腐槽下的水渍突然泛红,老孙头嘀咕着“最近总有锈水”,却见林小满脸色煞白——那分明是葡萄糖注射液的颜色。
助学驿站的周末课堂来了新志愿者。退休教师周姨教孩子们唱歌时,总盯着墙上的基金公示栏发呆。课间她拉住林小满:“这西十六个孩子里,有十二个的生日在5月。”
夜雨敲打着彩钢板屋顶。林小满翻找出所有资助档案,发现十二份出生证明的接生医师签名都是母亲的名字。最旧的那份日期是2000年5月17日,婴儿姓名栏填着“陈念安”,母亲信息却被黑笔涂改。
后巷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老周打着手电出来,见陈建军醉倒在雨里,怀里抱着个锈迹斑斑的奶粉罐,罐底用焊枪刻着:“给小安,剂量勿超。”
便利店凌晨进货时,打工妹小芳在纸箱堆里发现异样。成箱的泡面中间夹着个老式暖箱,保温罩裂痕里塞着捆扎的信件。老周用改锥撬开电源板,腐臭的奶味扑面而来——夹层里藏着西十六支未拆封的注射器,标签日期都是1999年5月17日。
“这不是我们进的货!”小芳要报警,被老周拦住。他摸着暖箱内侧的刻痕,那里有父亲年轻时惯用的标记符号:两个相交的圆环,代表着双生保险柜的密码。
晨光染红便利店招牌时,林小满在暖箱电路板后发现张字条。父亲的字迹因受潮晕开:“今夜小安体温46℃,陈哥冒险调高电压。我知道这暖箱撑不过三天,可哪怕多暖她一刻……”
街道尽头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二十三个红领巾跑过积水的路面,倒影里忽然多出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林小满追出去时,只捡到只磨边的蝴蝶发卡——和照片里刘美玲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风卷起便利店门口的即开票废票,在空中拼出短暂的数字矩阵。老周站在梯子上更换灯管,突然对着马路对面眯起眼:拆迁队的挖掘机正在老澡堂旧址作业,扬起尘雾中隐约可见半个的保险柜,柜门密码轮停在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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