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年前的一天，我去母亲家陪她做做家务，聊聊天。傍晚，我刚要出门，波儿突然来了，神色慌乱不安。我和母亲急忙把她让进屋里，她的小手冰凉，脸蛋通红，眼睛也通红。
“波儿，怎么了？”我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别慌，跟小姨慢慢说。”
“小姨，杨姥姥，”波儿抽噎着，眼泪滚滚而下，“救救我妈妈吧？”她拉着我的手，禁不住发抖。
“好。”我抱住她，“别哭，跟小姨说，你妈妈怎么啦？”
“我，我妈妈，”她慢慢止住了哭声，九岁的小姑娘，红着脸，流着泪，抽抽噎噎，这个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欢快模样，她的悲伤和无助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是你爸爸？”我问。
波儿抬起头，有些惊愕：“小姨，你知道？”
“我不知道，猜的，”我拉住她的小手，“我送你回家，我们边走边说。”
路上，波儿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最近，她发现妈妈总是背地里哭，问了也不说，还骗她说没有的事，可是妈妈的眼睛又红又肿。
昨天晚上，爸妈以为她睡着了，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渐渐吵起来，甚至爸爸还砸了妈妈的缝纫机。
“他打你妈妈了么？”我担心的问。
“那倒没有，”波儿怯怯的说，显然是被昨晚的事吓到了。
“我知道了，”我拍拍她的肩， “你妈妈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大人的事，他们会解决的。”
“可是，我听到爸爸说，他要离婚，他不要妈妈，也不要我了。”小孩子低下头，再次抽噎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我轻轻揽着她，“即便他们真的离了婚，也不是你的原因，不是不爱你了，是他们自己出了问题，明白么？”
小姑娘仰着头看我，似懂非懂。
我知道，有些事情，该来的早晚会来，既如此，堵不如疏。
波儿不再说话，情绪好了很多。
二
我们一起走进家门时，地面一片狼藉，阿静坐在一堆残败的衣物中发呆，目光凝滞，脸上有泪，也有掌痕。
她看了我一眼，惨然的笑了一声，只是扯疼了嘴角，比哭还难看。
“妈妈！”波儿扑过去， “他打你了？他还敢打你？！”
阿静抱住女儿，眼泪汩汩而下，娘俩拥着哭成一团。
我站在那里，我不知道坐在哪儿，到处是是撕扯的布料，半成品的衣物，做服装的机器，码边的机器，跟线缠绕着歪倒在角落。
阿静这个傻女人！
去年夏天，阿凯回来跟我说，他看见阿静的丈夫大辰子带着一个女人去他那个咖啡店，两个人态度亲昵，举止暧昧，一看就不是正常的关系。
阿凯那天本来己经离开了，半路想起还有个文件落下了，又赶回去取才撞见的。大辰子有一阵的慌乱，急切的解释两个人同事，朋友的关系，真是越描越黑，阿凯的眼睛见过的多了去了，有什么不明白啊。但是他只是告诉大辰子，有空带波儿来家里，说小姨很想她。大辰子尴尬不己，匆匆忙忙领着女人就走了。
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去那么偏的地方找那种快乐，还会被阿凯撞见。
我听到的时候，有被惊到，想起他当初追阿静，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的样子，完全无法相信，感情怎么会变得面目全非！
后来我旁敲侧击地跟阿静提过，容颜易改，爱情会变，他们俩的感情是否如初？阿静还笑呵呵地跟我说，他们两个很好很好的。我回家跟阿凯提起，还猜测也许是逢场作戏呢。
现在再看这张流着泪挂着伤的的脸，乱蓬蓬的头发，真是讽刺啊！
我轻轻的归置地上的东西，不知道怎样安慰她们，心里把大辰子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算了，别收拾了。”阿静沙哑的声音，“不能用了，等我有空都扔了吧。你坐下，波儿啊，妈的好女儿，妈没事了，去学习吧，妈跟你小姨说会儿话。”
波儿看看我，再看看妈妈，终于乖顺的回了自己房间。阿静拉着我的手，眼泪无声的滚下来， “我该怎么办？啊？我的天都塌了啊！”
我看着她哭，心里很难过，但是我说不出话，说什么呢？说她傻么？这种事，枕边人不是最敏感的么？她居然说天塌了，男人就是天了？
唉！她可能就是想找个人听她说说心里话吧。
“这些年，我为这个家，为了他，为了孩子，我付出了多少啊。你看我的手，一年到头不停的做手工，起早贪黑，我的眼睛都熬坏了，可是我舍不得休息啊。我舍不得他受一点苦，一回到家里，我的饭菜都是递到他手里的，他先吃，洗洗涮涮的这些我从来不用他，吃的穿的用的我都先紧着他来。我总合计，他在单位上班，有领导有同事的，别被人看了笑话，凡事我都先想着他的，可是……你说我究竟有什么错啊？他竟然，竟然这样对我？！”
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闷闷的从胸腔里传出来，憋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抱着她，轻轻拍打她的背。
“真的，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到底错在哪儿了？我哪里做的不好啊？”
“阿静，”我真的害怕她钻进自责的牛角尖里，“阿静，我来帮你，我帮你问问他好不好？你先冷静下来，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再吓到孩子，怎么办？”
她的声音小了点。
“我去找他谈，好不好？”我试探的问，一边帮她拢拢头发。
这个傻傻的女人啊，真的是把一切都给了那个男人给了这个家啊！到头来却被给了闷头一棒子。
傻么？蠢么？惨么？
她是把自己弄丢了啊！
“阿静，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好好的，你还有波儿呢。是不是？”
阿静沉默了，点点头，抹了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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