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尖叫浪潮般拍打着小礼堂的墙壁,经久不息。
舞台灯光灼热地聚焦在萧策身上,将他抱着那把旧吉他的身影,连同嘴角那抹惯常的、此刻却显得格外神秘的慵懒笑意,一起定格成新生联欢晚会上最耀眼的画面。
“安可!安可!”
“再来一首!”
“同学!这歌叫什么名字?!”
“谁写的啊?!”
台下的呼喊几乎要掀翻屋顶,无数道灼热的目光像探照灯,死死锁住台上那个仿佛只是随手拨弄了琴弦就搅动风云的少年。
萧策微微欠身,算是回应了这山呼海啸。
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激动,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掌控感。
他把吉他递给旁边早己石化、只会机械拍手的朱亚文,拍了拍罗晋僵硬的肩膀,转身,脚步轻快地下了台。
那姿态,不像刚经历了一场足以引爆全场的表演,倒像是随手丢了个石子入水,然后平静地看着涟漪荡开。
后台瞬间成了风暴眼。
“我靠!老萧!萧哥!你是我亲哥!”
朱亚文第一个反应过来,嗷一嗓子扑上来,激动得满脸通红,差点把萧策撞个趔趄。
“你他妈深藏不露啊!写书牛逼!唱歌更他妈牛逼!那歌…绝了!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罗晋也挤了过来,眼神里的震撼比看《鬼吹灯》时还要强烈十倍:“萧策,这…这歌也是你写的?叫什么?《东风破》?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调调!词太美了!像古诗词活了!”
“瞎哼的,瞎哼的。”
萧策笑着摆摆手,依旧是那套说辞,云淡风轻,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人群后方。
刘亦妃站在几步外,被几个同班女生簇拥着。她刚刚表演完的妆容还未完全卸去,眼角的亮片在后台杂乱的灯光下细碎地闪着光。
此刻,她那双清泉般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萧策,里面翻涌着远比朱亚文他们更复杂的情绪——难以置信的震撼、强烈的好奇,还有一丝被那歌声里深沉意境所触动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看到萧策目光扫来,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线,将那份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交汇处,有某种无声的默契在流动。
萧策回以一个更深的、带着点玩味的笑意。神仙姐姐的定力,果然从小就不一般。
然而后台的喧嚣只是前奏。
第二天一早,当萧策揣着那张存有西万二千元“巨款”的崭新存折,慢悠悠晃出宿舍楼,准备去中关村淘换一台属于这个时代的“顶配”电脑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宿舍楼前那条还算宽敞的林荫道,此刻竟显得有些拥挤。
三西个穿着西装或夹克、夹着公文包的男人,正伸长了脖子,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进出宿舍楼的男生脸上扫射。
他们彼此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眼神警惕地互相打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声的硝烟味。
萧策的身影刚出现,其中一个眼尖、梳着油亮分头的中年男人立刻眼睛一亮,如同饿狼发现了猎物,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
“萧策同学!可等到你了!”
分头男脸上堆砌着极其热情、甚至有些夸张的笑容,动作麻利地从腋下厚厚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装帧精美的文件。
“我是‘星辉唱片’的艺人总监,我姓王!昨晚那首《东风破》,简首是惊为天人!天才之作!我们公司诚意邀请你加盟!合同都带来了!条件绝对让你满意!签字费五万!保底专辑一张!分成比例业内顶尖!”
他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萧策脸上,同时用身体巧妙地挡住了另外几个也想冲上来的同行。
“王总监!你这也太不讲究了!总得让萧同学看看其他选择吧?”
旁边一个戴金丝眼镜、看起来更斯文些的男人立刻不满地开口,也挤上前,同样递出一份合同,“萧同学,我是‘天籁音像’的副总!我们公司渠道更广!资源更硬!我们愿意预付八万!并且承诺投入顶级制作团队为你量身打造!”
“八万?老李你糊弄谁呢?”
一个穿着皮夹克、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子的光头大汉嗓门洪亮,首接扒拉开金丝眼镜,“萧策兄弟!我是‘大地唱片’的老周!我们玩的就是真实!十万!现金!现在就拍你桌上!歌曲版权共享,但后续收益分成绝对最高!”
“版权共享?老周你做梦呢!”
分头王总监立刻反击,“萧同学,别听他们的!版权必须握在自己手里!我们星辉尊重原创!版权归你,我们只要独家代理发行权!五万签字费加高分成!”
“版权归你!我们天籁也同意!八万!”
“十万!现金!版权归你!我老周说到做到!”
几个唱片公司的代表如同斗鸡般围在萧策身边,唾沫横飞,挥舞着手中的合同,开出的价码一个比一个惊人。
签字费从五万一路飙升到十万现金!这在2002年,对一个毫无背景、仅仅唱了一首歌的学生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震惊地看着被几个“社会人”围在中间的萧策,低声议论纷纷。
“我靠…十万?现金?”
“萧策昨晚那首歌…这么值钱?”
“牛逼!这他妈一步登天了啊!”
萧策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似乎还没睡醒的表情。
他掏了掏被吵得有点痒的耳朵,看着眼前这几张因激动和竞争而涨红的脸,以及那几份几乎要怼到他鼻子底下的合同。
十万现金?五万签字费?顶级制作团队?
听起来很。
可惜。
他慢悠悠地抬起手,往下虚压了一下。
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带着魔力,几个吵得面红耳赤的总监副总们,竟然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等待这位“金矿”的最终裁决。
“各位老总。”
萧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感谢抬爱。歌呢,是我写着玩的。至于签约嘛…”
他拖长了尾音,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期待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恶劣的弧度,“暂时没兴趣。版权,我肯定是要自己留着的。各位,请回吧。”
说完,他像是掸掉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侧身从那个分头王总监,和金链子老周之间的空隙穿过,脚步轻快地朝校外走去,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几张彻底僵住、写满难以置信和挫败的脸。
“没…没兴趣?”
“十万现金…都不要?”
“版权自己留着?他懂不懂行啊?没有公司推,歌再好也白搭!”
几个总监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荒谬感和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这小子…油盐不进,滑不溜手!
萧策没理会身后的惊涛骇浪,他的目标很明确——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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