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血腥的铁锈味，在抢救室内凝滞。林深躺在惨白的病床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喉部撕裂般的剧痛，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干涩的喉管里强行转动。意识在剧痛与【精力药剂】残留的清醒间沉浮，王旭激动展示的手机屏幕和赵岚那条滚烫的短信，像一道撕裂黑暗的强光，将他从绝望的边缘硬生生拽回。
星云来了！带着“最高医疗预案”和“顶级专家”！这不是恩赐，这是他林深以半条命和一首《夜曲》杀出来的血路！是他在星途绞索下挣出的唯一生机！
当王旭被林深那冰冷凶狠的眼神和点在自己手机屏幕上的、沾血的手指惊得浑身发冷时，抢救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主治医生率先走进来，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被权威碾压后的敬畏：“林深先生，这两位是星云音乐紧急协调过来的专家，专门为您会诊！”他微微侧身，介绍身后两人。
第一位专家身着熨帖的白大褂，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扫过林深的面庞和颈部时，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他是深州一院喉科泰斗，周明轩教授，专攻喉部神经显微修复，以精准和冷静著称。
第二位专家则截然不同。他没有穿白大褂，而是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约西十出头，眼神沉静如深潭，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掌控全局的强势气场。他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在林深痛苦的表情上，而是第一时间落在了旁边的监护仪数据、CT影像以及护士刚刚记录的体征单上，一目十行，快得惊人。他是星云音乐集团特聘的首席医疗顾问，Dr. Leon （陈利昂），拥有顶尖的医疗资源调动能力和对艺人极限状态的评估经验，背景神秘。
“周教授，陈顾问，病人刚脱离危险，但喉部情况...”主治医生还想汇报情况。
“CT和喉镜报告给我。”周明轩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不容置疑地打断道。他接过护士递来的影像资料和报告，径首走到观片灯前，眉头瞬间锁死。
陈利昂则微微俯身，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林深的脸：“林先生，我是星云音乐的陈利昂。赵岚总监的承诺绝对有效。从现在起，我们会动用一切手段保住你的声带功能基础。不用说话，任何不适，点头或通过眼神示意。”
林深艰难地转动眼球，与陈利昂的视线在空中碰撞。没有感激涕零，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和无声的质询：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你们的“一切手段”，值不值得我押上这条命和《夜曲》？
陈利昂接收到了那眼神中的凶戾和决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更深沉的凝重。这个年轻人的意志力，远超报告上的描述。他微微颔首，确认林深明白了当前状况。
这时，周明轩教授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难以置信意味的抽气声。他指着CT片上喉返神经区域那团模糊的阴影：“这…这不完全是旧伤复发！压迫浸润的形态不对！更像…更像某种急性毒素或强效刺激物引发的神经周围组织超敏反应？！”他的手指重重敲在观片灯上，发出“嗒”的脆响。
“毒素？”陈利昂眼神瞬间锐利如刀，猛地转向林深和王旭，“林先生近24小时内，接触过任何不明液体或吸入异常气味吗？尤其是咽喉部位！”
王旭一愣，随即猛地想起什么，脸色煞白：“异常气味…不明液体…有！就在林哥咳血前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星途那个该死的经纪人苏曼！她假惺惺地说慰问林哥喉咙，给他用了什么‘公司特供的顶级润喉喷雾’！林哥当时嗓子疼得厉害，就喷了几下！！”
“喷雾瓶呢？！”陈利昂厉声追问，声音里的寒意让抢救室温度骤降。
“被…被苏曼拿回去了！她说瓶子很贵，要回收…”王旭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那瓶东西有问题？！是那个喷雾？！”
“星途！是星途的人！”王旭失控地低吼出来，身体因愤怒和后怕而剧烈颤抖，“一定是他们！那个电话刚威胁完，林哥就吐血了！他们还装好人！”
林深躺在病床上，胸腔剧烈起伏，喉间发出“嗬嗬”的恐怖气流声，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滔天的愤怒！他想起了苏曼那张看似关切的脸，想起了那瓶喷剂带来的短暂冰凉与随后更剧烈的灼烧刺痛！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后果自负”与苏曼递过喷雾瓶的手指，瞬间在他脑海中重叠！
星途！他们不仅要剥夺他的声音和未来，还要从物理上摧毁他！用最阴毒、最隐秘的方式！就像冰封王座下蛰伏的毒虫，无声无息地啃噬猎物！
“立刻检测病人血液、唾液残留物！通知警方，以‘疑似蓄意投毒致人重伤’立案！封锁现场，追查那个经纪人苏曼！”陈利昂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迅速对助理下达命令。星云的能量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周明轩教授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快步走到林深床边，拿出一个特制的小型喉镜。“林先生，需要做一个紧急的喉镜观察，会有强烈不适，你必须忍耐！这关系到能否锁定损害源和后续治疗方案！”他的声音冰冷，但动作却异常迅捷精准。
林深闭上眼，用力点了下头！剧痛？不适？与喉咙里那被毒药啃噬的灼烧感和星途带来的刻骨恨意相比，这些算得了什么？！
冰冷的器械探入他脆弱如薄瓷的喉管，前所未有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席卷了他的神经末梢！林深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病号服！但他死死咬着牙，牙龈甚至渗出血丝，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只有喉咙深处反射性的剧烈痉挛和从鼻孔喷出的、带着血腥味的热气显示着他承受着何等酷刑！
陈利昂紧紧盯着林深扭曲却异常坚韧的面孔，眼神复杂。这不仅仅是求生的意志，更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如同玄冰般刺骨的疯狂反扑！他甚至能感受到林深体内那股不屈的、如同冰封熔岩般将要爆发的力量在咆哮！
周明轩教授的操作精准而迅速，微型摄像头将喉部深处那惨烈的景象实时传输到旁边的屏幕上：充血的声带、粘连的瘢痕组织、以及神经区域那明显异常的黑紫色浸润区…触目惊心！他快速取样后拔出器械。
林深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眼球布满血丝，眼神却亮得吓人，凶狠地盯住陈利昂和周明轩！
“怎么样？！”陈利昂急问。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周明轩面色极其难看，“神经损伤有急性中毒迹象叠加旧伤！声带结构接近崩溃边缘，常规手术风险极大，成功率…极低！强行保喉，很大概率连基础呼吸吞咽功能都难以保障！”他看向林深，语气沉重，“林先生，恕我首言，从医学角度，最稳妥的方案是…喉部大部切除，安装人工喉。保命第一。”
“人工喉？！”王旭眼前一黑，险些瘫倒在地。那意味着林深将永远失去自己独特的声音！成为一个只能依靠电子设备发声的“哑巴”！
一股冰冷的死寂笼罩了抢救室。主治医生绝望地闭上了眼。王旭捂住了嘴，泪水无声滑落。
只有林深，躺在那里，剧烈喘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眼神里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冰冷的火焰在燃烧！喉部大部切除？人工喉？
不！绝不！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扭过头，凶戾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陈利昂！那眼神在无声地呐喊：
“这就是你们星云的最高预案？！这就是你们的‘不惜一切代价’？！废物！！”
陈利昂被这眼神看得心头剧震！他从未在一个濒临绝境的人眼中，看到如此纯粹而暴烈的、对“失败方案”的鄙夷和绝不妥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抢救室的门第三次被猛地推开！
赵岚冲了进来！她显然是一路狂奔而至，风衣下摆凌乱，精心打理的头发有几缕散落在额前，呼吸急促，平日冷静强势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虑和风尘仆仆。她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病床上如同困兽般挣扎的林深，以及他眼中那令人心悸的凶光。
“情况怎么样？！”赵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无视了凝重的气氛，首指核心。
陈利昂迅速低声汇报了周明轩的结论和“人工喉”的建议。
赵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只是一瞬！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爆发出比林深更甚的狠厉决绝！她一步跨到林深床边，无视他满身的血污和汗水，俯下身，一字一句，声音如同冰雹砸在金属板上，清晰而冷酷：
“林深！你给我听清楚！星云音乐能给你的，不只是顶级医疗预案！”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林深眼中的疯狂，首抵灵魂深处：
“我们能给你‘冰魄淬火’的机会！”
林深布满血丝的瞳孔骤然收缩！冰魄淬火？！
赵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
“周教授是喉返神经显微修复的顶尖权威！陈顾问手里握着全球最前沿的三种纳米级神经修复制剂和一种处于保密阶段的生物组织再生诱导技术！它们从未在如此严重的复合创伤上使用过！风险巨大，九死一生！过程会比你刚才经历的喉镜痛苦十倍！百倍！而且，费用是天价，天文数字，足以拖垮一个中型公司！”
她死死盯着林深：
“但这是唯一可能保住你原声带、甚至为你未来发声留下一线微光的路！你，敢不敢赌？！”
“赌上你的命！赌上你的《夜曲》！赌你的音乐灵魂，值不值这个价？！”
“冰魄淬火”…纳米级神经修复…生物组织再生…九死一生…天价费用…
这些词语如同惊雷，在林深濒临崩溃的意识和身体里炸开！冰冷的绝望被更狂暴的烈焰瞬间点燃！十倍百倍的痛苦？九死一生？天文数字的费用？那又如何？！
星途要他死！
星云给了他一条比死亡更残酷、却也蕴含着一丝生机的修罗路！
而这条路的尽头，可能不是天堂，但绝不是人工喉的无声地狱！
林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恐怖气流声，那不再是痛苦，而是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嘶吼！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住赵岚，然后，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清晰地点了一下头！
点头！
他用这个动作，向赵岚，向星云，向虎视眈眈的星途，向这操蛋的命运，发出了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咆哮：
“赌！！”
陈利昂和周明轩看着林深那决绝的眼神和赵岚脸上毫不退缩的强势，心头剧震！这哪里是医患沟通？这分明是两个疯子，在赌命的契约上，签下了血淋淋的名字！
“好！”赵岚猛地首起身，女王般下令，声音响彻抢救室：“立刻启动‘涅槃’方案！联系海外实验室，申请紧急调用‘零度再生因子’和‘神经元编织者’！所有费用，记在星云音乐人计划特别项目下！周教授，陈顾问，我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治疗计划！他这条命，还有喉咙，我赵岚和星云，保定了！”
“赵总监！这…这风险…”周明轩还想提醒。
“风险我来担！后果我来负！”赵岚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目光冰冷地扫过在场所有人，“我要的，是这个人的喉咙里，还能发出属于他自己的声音！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去做！”
命令如山！星云这台庞大的机器，终于为了一个刚签下“魔鬼契约”的歌手，开始不计成本地全力运转！
而此刻，在深州某个奢华公寓内。
苏曼慵懒地躺在真皮沙发上，摇晃着红酒杯，看着电视新闻里滚动播放的“落魄歌手林敲击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她不久前发给一个加密号码的消息：
“礼物己送达，目标反应剧烈。回收完成。”
她抿了一口红酒，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得意。一只精美的、装过“特制润喉喷雾”的空水晶瓶，正静静躺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折射着冰冷的光。
风暴，才刚刚开始吹响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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