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呼噜噜……哈——!”
隔壁次卧那如同破风箱般的鼾声,再次顽强地穿透墙壁,蛮横地闯进他的耳膜,也像一根针,刺破了他混乱的思绪泡沫,将他猛地拉回现实。
现实?
他扶着墙,脚步虚浮地走出卫生间,重新审视这个小小的、属于“宋宇”的蜗居。浅胡桃木色的八成新板式家具,笨重的CRT显示器,深蓝色的诺基亚翻盖手机,茶几上散落的《电脑爱好者》、《大众软件》……还有那张催命符般的房租缴费单——2000年4月8日,幸福里小区3栋2单元502室(主卧),五百元!
五百元!而他搜遍全身和房间,只有七十八块五毛!巨大的经济窘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融合记忆带来的混乱和那些虚无缥缈的家族隐秘。什么老革命爷爷,市局高官父亲,商界女强人姐姐,什么老九门的神秘传承……在生存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宋家小儿子?他现在就是个连下个月房租都交不起、随时可能被扫地出门的穷光蛋!
前世码农宋宇对贫穷的深刻恐惧,与今世宋宇刻意脱离家族后所面临的真实经济困境,在这一刻完美地融合、放大,化作一股沉重的压力,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跌坐在布艺沙发上,沙发坐垫发出轻微的、受压的呻吟。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茶几上那几本翻开的杂志。
《电脑爱好者》的封面专题是“奔腾III处理器引领个人电脑新纪元”。
《大众软件》则醒目地印着“《石器时代》——网络游戏新浪潮来袭!”
旁边还有一本被压在下半截的《萌芽》,封面很文艺,但吸引宋宇目光的却是杂志旁边,被一个空啤酒罐压着的、揉得有些皱的……宣传单?
他鬼使神差地抽了出来。彩色的铜版纸,印着几个年轻人夸张搞怪的大头照,背景是一座看起来……风格相当混搭的公寓楼?
“爱情公寓,3601/3602招租啦!
拒绝冰冷,拥抱欢笑!
室友都是奇葩?不,我们只是有趣的灵魂无处安放!
月租超值,押一付三,拎包入住!
地址:XX路XX号(紧邻幸福里小区)
联系人:曾小贤(电台主持人,夜间档) 胡一菲(大学教师,跆拳道黑带)……”
爱情公寓?!
宋宇的瞳孔猛地一缩!前世记忆里,那部充斥着无厘头笑料、奇葩室友和经典台词的都市情景喜剧,瞬间涌入脑海!曾小贤的贱,胡一菲的彪悍,吕子乔的花心,陈美嘉的嗲,关谷神奇的中二,林宛瑜的千金范儿,陆展博的呆萌……那些鲜活的人物和爆笑场景,如同被按下了播放键,在他混乱的脑海里自动上演!
这里……这个世界……有爱情公寓?就在幸福里小区附近?那隔壁这个鼾声如雷的室友……一个模糊的名字伴随着前世剧集的记忆碎片浮现——吕小布?那个满嘴跑火车、以“策马奔腾”为人生理想、永远在破产边缘试探的……情圣(自封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感攫住了他。宋家、老九门、2000年、奔腾III电脑、石器时代网游、还有……爱情公寓?这到底是什么光怪陆离的世界大杂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荒谬的念头,记忆融合的余波再次泛起涟漪。一些关于这座城市(魔都?)其他角落的、属于“宋宇”这个身份的社会认知碎片,也零零散散地拼接起来:
在某个顶级时尚杂志的封面和内页,他好像见过一个叫顾里的女人,永远精致、锋利、气场强大,她的名字总是和“盛古集团”以及一群同样光鲜亮丽、关系复杂的年轻男女联系在一起。
金融版块的新闻里,有着晟煊集团(谭宗明),也提到过“精言集团”年轻有为的高管叶谨言,以及他身边那位极具潜力的助理朱锁锁?好像还有个出身优越、在建筑设计领域崭露头角的蒋南孙?
甚至在一些更隐秘、更边缘化的信息渠道(也许是母亲苏婉书房里那些被允许他偶尔翻阅的、带着陈旧气息的非公开资料?),还零星提到过一些地名和人名:吴山居(一个听起来古色古香的古董铺子?)、潘家园(帝都的旧货市场?)、精绝古城(一个带着浓重神秘和危险色彩的考古名词?)、摸金校尉(一种……职业?)……这些名词背后,似乎都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土腥味、古老机关的咔哒声,以及深埋地下的、不为人知的巨大秘密。
这些来自前世爆火IP的碎片,与“宋宇”记忆中关于这个世界的模糊社会认知,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重组。它们不再是独立的娱乐作品,而是变成了这个平行世界里,真实存在的、或光鲜亮丽、或暗流汹涌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危险,也更加……有趣?
宋宇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消化着这海啸般的信息冲击。身体的酸痛感在记忆融合的剧痛后似乎又减轻了一些,那种潜藏的力量感和轻盈感依旧存在,如同蛰伏的兽。前世的灵魂,今生的身份,隐秘的家族,巨大的危机,荒诞的都市怪谭,还有那该死的五百块房租……所有的一切,都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
“这个世界,没有他前世熟悉的唐诗宋词,没有西大名著,没有那些脍炙人口的流行金曲……网文?大概还在娘胎里吧?正好没网文?……自己来写!学习前辈,赚取第一桶金,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宋宇开始做白日梦,前世孤儿对感情本来就淡漠,对于宋家暂时不考虑
“吱呀——”
一声轻微的、带着犹豫的开门声,从次卧方向传来。
那震天的鼾声不知何时停了。
宋宇猛地睁开眼,目光瞬间投向声音来源。
次卧的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一张顶着鸡窝般乱发、睡眼惺忪、胡子拉碴的胖脸探了出来。他揉着眼睛,似乎还没完全清醒,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喂……宋宇?大半夜的……你丫在客厅搞什么行为艺术呢?叮呤咣啷的……还让不让人策马……呃,睡觉了?” 那张脸,虽然胖了点,憔悴了点,但眉眼间那股子玩世不恭、仿佛随时准备忽悠点什么的劲儿,宋宇前世在屏幕里看得太熟了!
吕子乔! 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他可能还叫吕小布?
荒诞的现实,终于以一种极其接地气(且聒噪)的方式,砸在了他的面前。宋宇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回应,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一时竟发不出声音。他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胖脸,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操蛋的、魔幻的、房租都交不起的2000年新生活,真他妈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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