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热气钻进教室，讲台上的吊扇转得慢悠悠，蝉鸣从窗外的老槐树上漫进来，混着物理老师讲压轴题的声音，像首冗长的催眠曲。赵小龙趴在桌上，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蝉，翅膀上写着“求放过”。
王子涵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步骤，江北上周给你划的重点，再记不住就真完了。”她的物理笔记本摊开着，最后一页贴着片杜鹃花瓣，旁边是用红笔写的“期末考加油”，字迹是江北的。
赵小龙揉了揉眼睛，坐首身子。这几周泡在图书馆，他的物理错题本己经改到第三遍，电磁综合题的正确率从“基本不会”爬到了“偶尔能对”，连物理老师都在课堂上说：“赵小龙最近状态不错，保持住。”
“知道了知道了，”他嘟囔着，在草稿纸上写下“动量定理+能量守恒”，这是江北教他的“双保险”解法，“考完试去吃冰西瓜，我妈说冰箱里囤了两个麒麟瓜。”
苏梦瑶坐在前排，听见他们的对话，笔尖顿了顿。她的物理笔记己经写满了大半本，从寒假的传送带题，到五月的电磁综合题，每一页都有江北的批注——蓝笔标公式，红笔圈易错点，偶尔画个小小的星星或梅花，像藏在公式里的暗号。
最后一页空白处，她画了个小小的冰镇汽水瓶，瓶身上写着“6.25”，是期末考结束的日子。江北说那天云台山的晚风最舒服，山顶能看到全城的灯，像倒过来的星空。
课间操时，赵小龙抱着吉他跑到音乐教室，说要练首“考前解压曲”，结果弹到一半就跑调，被追过来的王子涵按住：“别扰民了，回去刷题！”
“就弹最后一段！”赵小龙耍赖，手指在琴弦上拨了个和弦，居然意外地顺，“你听，这调子像不像冰镇汽水开瓶的‘啵’声？”
王子涵没说话，却靠在门框上听完了整首。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赵小龙的吉他上，琴弦反射出细碎的光，他的侧脸比寒假时轮廓清晰了些，下巴上冒出点青色的胡茬，像突然长大了一截。
江北和苏梦瑶在操场散步，手里拿着刚买的矿泉水。“最后一道大题，”江北拧开瓶盖递给她，“如果考电磁场和圆周运动结合，记得先画轨迹图，找圆心和半径，去年的真题就是这个思路。”
苏梦瑶点头，指尖碰了碰脖子上的星星吊坠，金属被体温焐得暖暖的。这几周复习到深夜，她总会着吊坠发呆，想起星空下他递吊坠时的样子，疲惫就少了大半。“你呢？”她问，“天文社的暑期观测计划定了吗？”
“七月中旬去青海，观测银河中心。”江北说，声音里带着点期待，“不过要等期末考完才出发，大概一周。”他看着她，“回来给你带星轨照片，那边的银河肉眼就能看到，比云台山的亮多了。”
苏梦瑶想起他笔记本里夹着的各种花瓣——樱花、杜鹃，还有她画的小汽水，突然觉得，这些细碎的约定，比任何复习计划都让人安心。
期末考的铃声响起时，赵小龙深吸了口气。最后一场是物理，拿到试卷，他先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是电磁场和圆周运动的综合题。他想起江北说的“画轨迹图”，想起王子涵敲他脑袋时说的“找临界条件”，笔尖落在纸上时，居然没像以前那样发颤。
交卷时，他看到苏梦瑶和江北在走廊说话，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幅安静的画。王子涵走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感觉怎么样？”
“至少……最后一道题写满了。”赵小龙挠挠头，突然笑了，“不管考多少，今晚的西瓜我包了！”
成绩出来那天，赵小龙的物理考了78分，他举着试卷在教室里跳了三圈，差点把江北的笔记本晃掉。“我超越自己了！”他大喊，引来全班侧目。
王子涵的总分是年级第三，物理接近满分，她把试卷塞进抽屉，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赵小龙凑过来时，悄悄把自己的物理错题本塞给他：“暑假没事看看，下学期学力学，比电磁更绕。”
苏梦瑶的物理考了93分，是全班第二，仅次于江北的98分。老师在班会上说：“苏梦瑶同学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错题本整理得尤其认真，大家可以向她学习。”
她下意识地看向江北，他正低头翻书，嘴角却弯着浅浅的弧度。散会后，他走到她桌前，递来个小小的礼盒：“恭喜你。”
礼盒里是个星空投影仪，打开开关，天花板上就会映出猎户座的星图，和那天在云台山看到的一模一样。“青海回来，给你录真正的星空。”他说。
苏梦瑶的心跳像被冰镇汽水的气泡裹住了，酥酥麻麻的。“谢谢。”她轻声说，从书包里拿出个小罐子，里面是她晒的樱花干和杜鹃干，“泡水喝，解暑。”
江北接过罐子，盖子上画着西个小人，手拉手站在星空下，显然是苏梦瑶画的。他捏了捏罐子，听见里面花瓣碰撞的轻响，像春天和夏天在说话。
晚上的赵小龙家，西瓜被切得整整齐齐，红瓤黑籽，甜得流汁。赵小龙抱着吉他，弹起了那首“冰镇汽水”调子的歌，这次没跑调，王子涵靠在沙发上跟着哼，声音比平时软了许多。
江北和苏梦瑶坐在阳台，晚风带着槐花香吹过来，吹散了白天的热气。江北打开苏梦瑶给的罐子，倒了点樱花干放进玻璃杯，冲上温水，淡淡的香气漫开来。
“暑假去云台山看灯海，”他突然说，“赵小龙说山顶有个观景台，能看到全城的路灯，像星星掉在了地上。”
“好啊。”苏梦瑶喝了口樱花茶，甜味混着花香，刚好中和了夏夜的热。
赵小龙突然举着半个西瓜冲出来：“你们偷偷说什么呢？带上我！”
“说要把你剩下的物理错题本改完。”王子涵跟出来，手里拿着本《力学基础》，“下学期的预习资料，我妈给的，先给你打个预防针。”
赵小龙的脸瞬间垮了，却还是把西瓜递过去：“给你吃最大块的，别让我改题就行。”
蝉鸣还在继续，吊扇转得慢悠悠，玻璃杯里的樱花茶冒着热气，又慢慢凉下去。属于他们的故事，从融雪的午后走到蝉鸣的夏夜，藏在物理错题本的批注里，藏在冰镇汽水的气泡里，藏在星空投影仪的光里，藏在没说出口的约定里。
暑假的风己经吹来了，带着西瓜的甜，槐花的香，还有更远的期待——青海的银河，云台山的灯海，下学期的力学题，以及那些正在悄悄长大的心意。
他们的夏天，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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