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七精准的感知指引下,三人穿过如同迷宫般复杂、散发着浓重铁锈和机油腐败气味的巨大风廊管道。压抑、冰冷、绝望的气息无处不在。
终于,在一条几乎被废弃金属垃圾堵死的狭窄分支管道尽头,他们找到了石磊。
他被小心地藏匿在一堆巨大的、扭曲的齿轮和断裂的传送带构件形成的狭小空隙里,身下垫着一些破旧的帆布。但此刻,石磊的状态比想象中更加糟糕。
他躺在那里,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痛苦的抽动。原本健硕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瘦削,皮肤下仿佛失去了所有水分和活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干枯感,如同被烈日暴晒过久的沙砾。最可怕的是他的双手——十指指尖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并且这种灰败正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那是沙化之力失控反噬、侵蚀本源的征兆!
“石头!”老刀一个箭步冲上前,看着石磊这副模样,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这…怎么会这样?!”
阿七蹲下身,蒙着阴翳的眼眸“凝视”着石磊,眉头紧锁。“沙力枯竭…本源反噬…生机…如风中残烛…” 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蜕凡骨…是唯一的生机…但…凶险万分。”
范无咎沉默地走到近前,将怀中那个沾满血污的合金箱子轻轻放在石磊身边的地面上。他沾满血污的手指,极其小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拂过箱子上斑驳的血迹——那是谢必安的血。然后,他看向阿七,那双死寂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不容置疑的恳求。
阿七微微颔首,无需多言。他伸出双手,一手轻轻按在石磊那灰败干枯的额头上,另一手按在那冰冷的合金箱子上。
“护法。”阿七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老刀和范无咎瞬间如同绷紧的弓弦!老刀拔出他那把厚重的剁骨刀(虽非神兵,但跟随他多年,沾染酒气杀意),警惕地扫视着西周黑暗的管道。范无咎则如同最沉默的磐石,站在阿七和石磊身前,腰间的乌沉锁链无声滑落,缠绕在手臂上,散发出冰冷肃杀的死亡气息,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威胁——无论是追兵,还是被此地能量波动吸引来的变异生物。
阿七闭上了眼睛(虽然本就看不见)。一股沉凝浩瀚的气息从他清瘦的身躯内缓缓升腾而起。他按在石磊额头的手掌,开始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乳白色光芒,如同温润的月华,带着磅礴的生命气息,缓缓注入石磊枯竭的身体。
“呃…”昏迷中的石磊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灰败干枯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沙砾在痛苦地蠕动、挣扎。
与此同时,阿七按在合金箱子上的另一只手,五指以一种极其玄奥的韵律轻轻敲击着箱体。随着他的敲击,箱子表面复杂的机械锁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一层层自动解锁、滑开。最终,盖子无声地弹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浩瀚的生机混合着一种古老苍茫的气息,瞬间从箱子内部弥漫开来!驱散了管道中的阴冷和铁锈味!箱子中央,静静地悬浮着那块“蜕凡骨”。它只有巴掌大小,形状并不规则,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莹白光泽,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的金色光点在缓缓流转、生灭,如同蕴藏着一个微缩的生命宇宙。它散发出的气息,纯净、神圣、充满无限可能,与石磊身上那灰败死寂的气息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阿七的手指凌空虚引!那块莹白的“蜕凡骨”仿佛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缓缓从箱子中升起,悬浮在石磊胸口上方。
“引!”阿七低喝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按在石磊额头的左手光芒大盛,如同桥梁,强行引导着“蜕凡骨”那磅礴的生命本源之力,缓缓注入石磊的心口!
**“轰——!!!”**
就在那股生命本源注入的瞬间!
石磊的身体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猛地剧烈弹起!又重重落下!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眼球上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和…混乱狂暴的金色沙影!
“嗬…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排斥性的沙砾之力,混合着灰败的死气,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试图抗拒、驱逐这股外来的、过于强大的生命力量!
他的身体成了战场!
一边是“蜕凡骨”带来的、如同春日暖阳般滋润万物的磅礴生机;另一边则是石磊自身枯竭失控、如同荒漠死域般充满毁灭性的沙化本源!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地碰撞、撕扯、争夺着每一寸血肉的控制权!
石磊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反复撕扯、扭曲!皮肤下鼓起一道道游走的、如同活物般的能量乱流,时而呈现莹白生机,时而化为灰败沙砾!他的身体温度忽冷忽热,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鲜血不断从他口鼻、甚至皮肤龟裂处渗出!
“呃啊——!!” 剧痛让石磊短暂地恢复了意识,他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嚎,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翻滚!
“稳住他!”阿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引导如此庞大的异种生命本源,对他也是巨大的负荷。
老刀双目赤红,猛地扑上去,用自己魁梧的身躯死死压住石磊的上半身,双臂如同铁钳般箍住他挣扎的双臂!“石头!撑住!给老子撑住!想想老板!想想老谢的命换来的机会!”他嘶吼着,声音带着哭腔。
范无咎则沉默地压住石磊疯狂踢蹬的双腿,他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石磊痛苦扭曲的脸,手臂上的锁链因为用力而深深勒进皮肉,青筋暴起!他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和意志,分担着石磊的痛苦!
阿七的脸色也愈发苍白,按在石磊额头的手掌光芒明灭不定。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生命本源的注入速度和强度,既要压制住石磊体内狂暴的反噬沙力,又不能过猛将其彻底摧毁。这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石磊便会彻底爆体而亡!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
石磊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嘶吼也变成了痛苦的呜咽。他体内的两股力量似乎陷入了僵持,狂暴的冲突稍有平息,但代价是,他身体表面那灰败的沙化痕迹,蔓延的速度虽然被遏制住了,却并未消退,反而像是被一层莹白的光泽覆盖、压制在了皮肤之下。他原本精悍强健的肌肉线条,似乎也失去了某种内在的、属于沙皇的狂暴张力,变得有些…虚浮?
就在这时!
“嘶嘶——!”
管道深处,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爬行声!几双闪烁着贪婪红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是变异巨鼠!它们被“蜕凡骨”散发出的磅礴生机和此地的血腥味吸引而来!
“妈的!找死!”老刀怒吼一声,就要起身!
“我来。” 范无咎冰冷的声音响起。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些逼近的威胁。只是手臂上缠绕的乌沉锁链如同活物般猛地一抖!
**“咻!咻!咻!”**
三道乌光如同索命的毒蛇,撕裂黑暗,精准无比地射向那几双红眼所在!
**噗!噗!噗!**
三声沉闷的爆响!伴随着几声短促凄厉的吱吱惨叫!红眼瞬间熄灭!变异巨鼠被锁链首接洞穿头颅,钉死在远处的管道壁上!腥臭的血液和脑浆溅了一地!
范无咎收回锁链,动作干净利落,眼神依旧死死锁定在石磊身上,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但他的呼吸,却比刚才粗重了一分,显然分心出手也牵动了伤势。
终于!
阿七按在石磊额头的手掌光芒缓缓收敛。他长长地、极其疲惫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被旁边的老刀一把扶住。
“成了?”老刀紧张地问道,声音带着希冀。
阿七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虚弱了许多。“命…保住了…反噬…暂时压制…” 他空洞的眼眸“看”向石磊胸口,那里,那块“蜕凡骨”己经消失不见,仿佛融入了他的身体。石磊胸口皮肤下,隐约可见一块巴掌大小、散发着微弱莹白光泽的奇异骨影。
石磊停止了挣扎和嘶吼,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己经平稳了许多。他灰败的脸色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指尖那致命的灰黑色也停止了蔓延。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桀骜不驯、充满野性和力量的眼眸,此刻却布满了茫然、痛苦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锈迹斑斑的管道穹顶,仿佛还没从刚才那炼狱般的痛苦中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珠才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扫过围在他身边的、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三人:老刀布满血丝和担忧的眼睛,阿七苍白虚弱的面容,范无咎死寂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关切的眼眸(虽然只是一闪而逝)。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身边那个打开的、空空如也的合金箱子上。箱子的内衬上,还残留着几抹刺眼的、暗红色的…血迹。
石磊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伤和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如同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他挣扎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不再灰败、却显得异常沉重无力的手,似乎想指向那个箱子,指向磐石镇的方向。
最终,他的手只是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冰冷的铁板上。
他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熟悉的、痞气的笑容,却只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显得无比苦涩和悲凉。他看着陆铭(虽然陆铭不在此处,但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声音沙哑、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沉重和自嘲,断断续续地说道:
“老…老板…这回…工资…得…加倍了…”
话音落下,一滴浑浊的泪水,终于从他布满血丝的眼角,无声地滑落,没入身下肮脏的帆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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