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着从哭泣沼泽边缘搏命换来的医疗物资,“磐石”沿着阿七感知中相对安全的路线,穿过一片片死寂的工厂废墟,朝着城西老工业区驶去。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比东南区域更加浓郁。
“前方,八百米。生命聚集区。防御工事简陋,情绪…疲惫、警惕、绝望中夹杂一丝微弱希望。有新鲜血腥气。”阿七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为众人描绘出“铁砧营地”的轮廓。
很快,一片依托着废弃机械厂厂房和围墙建立的营地出现在视野中。营地规模比“血骨集市”小得多,但防御明显更用心。围墙是用厚重的废弃机床底座、钢锭和沙袋垒砌而成,虽然粗糙,却带着一种钢铁般的坚韧感。围墙上设有简易的瞭望台,上面有人影晃动。
营地入口是一扇用厚重钢板焊接的大门,此时紧紧关闭着。门前的地面,残留着大片己经发黑的血迹和激烈战斗的痕迹,几具穿着破烂皮甲(类似血狼帮风格)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清理。
“磐石”的靠近,立刻引起了围墙上守卫的高度警惕。几支锈迹斑斑的猎枪和自制的弩箭从射击孔中探出,对准了这头不请自来的钢铁巨兽。
“停车!什么人?!” 一个沙哑但中气十足的女声从瞭望台上传来。一个身影出现在垛口后。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作训服,身形挺拔,短发利落,脸庞线条刚硬,眼神锐利如鹰,正警惕地打量着“磐石”和车顶观瞄塔上露出半个身子的范无咎。正是营地领袖——“铁娘子”秦红玉。
陆铭推开车门跳下,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无害,朝着围墙挥手喊道:“别开枪!自己人!我们不是掠夺者!听说‘铁砧营地’收留妇孺,坚守秩序,特意送来些药品和物资!”
“药品?” 秦红玉眼神一凝,扫过“磐石”庞大狰狞的车体,又看看陆铭身后那几个气息深不可测的同伴(谢必安优雅下车,阿七拄着盲杖静立,范无咎冰冷的视线扫过围墙),眉头紧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这世道,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多了!”
“凭这个!”陆铭转身,从“磐石”打开的侧舱里,拖出一个大背包,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抗生素注射液、绷带、手术器械等。“还有,我们刚在集市门口,顺手收拾了一群叫‘血狼帮’的杂碎。门口这几具,是他们的同伙吧?”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看到货真价实的药品,尤其是珍贵的抗生素,围墙上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骚动。秦红玉的眼神也剧烈波动了一下。药品,在末世就是命!尤其是营地最近因为受伤感染,己经失去了好几个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立刻开门的冲动,依旧保持着警惕:“血狼帮是你们杀的?证明呢?徐魁不会善罢甘休!你们想得到什么?”
“证明?”陆铭还没开口,谢必安己经缓步上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秦女士,门口尸体致命伤,一为利器贯穿伤(范无咎锁链),一为粉碎性塌陷伤(石磊沙拳)。血狼帮据点坐标:东区废弃物流园三号仓。其头目徐魁,左眼失明,善用一把改装霰弹枪,性格暴虐睚眦必报,近期因劫掠失利,内部己有不稳迹象。这些,够证明我们与血狼帮是敌非友了吗?”
他精准地说出了血狼帮的细节,甚至点破了其内部矛盾。秦红玉和他身后的几个核心守卫脸色都变了。这情报能力…太可怕了!
“至于我们想要什么…”谢必安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一个暂时安全的休整点。干净的水源补充。以及…关于星海市现状,尤其是苏家动向的…信息共享。作为回报,这些药品,是定金。”
秦红玉死死盯着谢必安,又看了看那些救命的药品,再扫过“磐石”那令人绝望的厚重装甲和车顶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她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对着下面喊道:“开门!放吊桥!”
沉重的钢板大门在铰链刺耳的呻吟声中缓缓打开,一道同样用钢板加固的木制吊桥被放下,横跨过营地外围挖掘的一道不算宽的壕沟(里面插着削尖的木桩)。
“磐石”缓缓驶入营地。营地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拥挤和破败。简易的窝棚挤在一起,面黄肌瘦的妇孺、身上带伤的汉子、眼神麻木的老人…都用一种混合着好奇、恐惧和一丝微弱希望的目光看着这辆钢铁巨兽和它上面下来的人。
秦红玉带着几个持械的汉子迎了上来。她身材高挑,只比范无咎矮半个头,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股军人般的干练气息。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小队每一个人,在谢必安身上停留最久,最后落在陆铭身上:“我是秦红玉。感谢你们的药品,这能救很多命。” 她的感谢很真诚,但语气依旧带着疏离和审视,“但丑话说在前头,铁砧有铁砧的规矩!在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任何人,不得恃强凌弱,不得抢夺口粮,不得伤害妇孺!否则…”她握紧了腰间一把磨得锃亮的军用匕首,“我秦红玉手里的刀,不认人!”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刚毅。这股气势,让见惯了末世混乱的陆铭都微微动容。
“秦首领放心,”谢必安优雅地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我们只为休整与信息而来,无意破坏秩序。相反,对于真正坚守底线的人…”他目光扫过营地中那些瘦弱的孩子和老人,“我们…保有敬意。”
老刀则抱着酒坛子,鼻子嗅了嗅,眼睛一亮:“有炖肉的味儿!虽然淡了点…在哪儿?老子拿酒换!” 他这接地气的举动,倒是让营地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点点。
石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简陋但干净的营地,尤其是几个躲在母亲身后、怯生生看着他的孩子,让他痞气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柔和。
阿七拄着盲杖,静静“感受”着营地微弱但顽强的生命之火,以及秦红玉身上那股如同钢铁般坚韧、守护的意志。他微微颔首,低声道:“此地…有‘铁骨’。”
陆铭看着秦红玉那双写满疲惫却依旧刚毅执着的眼睛,心中了然。这位“铁娘子”,就是谢必安所说的,值得观察甚至合作的“秩序种子”。而铁砧营地,将是他们在星海废墟深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落脚点和盟友。尽管,这位盟友的刀锋,似乎比丧尸的爪子还要冷硬。新的篇章,在钢铁与血肉筑就的营地中,悄然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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