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槽的森森寒气,似乎也无法完全压制林默体内那座新生的、狂暴的熔炉。监护室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冰槽表面凝结着厚厚的白霜,空气冰冷刺骨,但靠近林默身体的位置,却蒸腾着肉眼可见的、带着淡淡灰蒙色泽的扭曲热浪。监测仪上的数值如同被驯服的野兽,虽然依旧处于危险的临界点(体温38.5℃,心率110,血压高压150/低压70),却不再疯狂跳动报警,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钟叔枯槁的身影如同雕像般伫立在冰槽旁,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默胸口那片焦黑的皮肤深处。在他的“感知”中,那里如同宇宙初开的奇点,一点微弱的暗金光芒如同烛火摇曳,周围环绕着丝丝缕缕缓慢旋转的灰蒙气流。每一次灰蒙气流的旋转,都牵引着丹田渊口处那冰火湮灭的漩涡,将一股股毁灭性的能量通过被强行“拓宽”和“加固”的脊椎通道,输送到心脉核心进行更深层次的湮灭融合。
这过程看似稳定了一丝,实则凶险万分!那灰蒙的混沌气流如同初生的婴儿,极其脆弱。每一次能量的输送和湮灭,都如同在薄冰上行走,稍有不慎,平衡打破,那积蓄的毁灭力量瞬间就能将林默从内到外彻底撕碎!
林默的身体依旧布满着触目惊心的裂痕,如同破碎的瓷器被粗糙地粘合。只是此刻,裂痕边缘不再是疯狂冲突的金蓝红三色光芒,而是被一种黯淡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灰黑色物质所覆盖、封堵。那是能量湮灭后残留的“灰烬”,也是他身体强行自我修复留下的狰狞疤痕。皮肤下,血管如同被灰烬堵塞的河道,隐隐透出不祥的青黑。
“钟老…”一个年轻医生看着监测数据,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林先生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住了。但…这体温和能量波动…太诡异了。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钟叔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林默,声音低沉沙哑:“维持现状。冰槽温度恒定。生命体征监测提高到每秒一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药物、任何外部刺激,都不准加诸于他身!”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此刻的林默,就像一个精密运转却又极度危险的炸弹,任何外界的干扰,都可能成为引爆的导火索。
“是!”医生们肃然应命,看向冰槽中那个身影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就在这时!
隔壁苏清雪的特护ICU内,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凄厉炸响!
“怎么回事?!”钟叔瞳孔骤然收缩,枯瘦的身形瞬间化为一道残影,撞开监护室的门!
苏清雪的病房内,一片混乱!
原本稳定运行的生命监护仪屏幕疯狂闪烁!代表心率的绿色线条剧烈波动,从缓慢平稳骤然飙升到130以上,又猛地跌落到几乎停跳的边缘!血压数值如同过山车般上下翻腾!最诡异的是体温监测——数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下降!从正常的36.5℃瞬间跌至35℃,并且还在持续下降!报警的蜂鸣声连绵不绝!
“寒毒反噬?!不可能!”主治医生脸色煞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钟老!苏小姐的体温在急速下降!各项指标都在崩溃!但…但她的体表…没有结冰!”
钟叔一步抢到病床前,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搭在苏清雪冰凉的手腕上!
触手处,一片刺骨的冰凉!但这冰凉并非之前那种冻结一切的寒毒,而是一种…空洞的、仿佛生命之火被强行抽离的冰冷!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他渡入的一丝探查真元,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一股强大而诡异的吸力吞噬!
“嘶…”钟叔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他“看”到了!
在苏清雪空乏脆弱的心脉深处,那点之前被洪荒龙气强行驱散寒毒后残留的、微弱却精纯的暗金烙印,此刻正如同一个失控的黑洞,疯狂地旋转着!它不是在吸收外界的能量,而是在……疯狂地吞噬、抽取苏清雪自身的生命本源精血和残存的寒毒余韵!
那急速下降的体温,正是生命本源被疯狂吞噬的表象!而那剧烈波动的心率和血压,则是身体在绝望中最后的挣扎和预警!
“是龙气反噬!”钟叔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惊骇的神色!那缕洪荒龙气,霸道绝伦,强行驱散了寒毒,却也像一柄无主的神兵,深深插入了苏清雪脆弱的心脉!失去了林默手中玉佩的约束和引导,又缺乏足够强大的载体(林默的身体)去容纳和炼化它,这缕无主龙气在本能的驱动下,开始疯狂地吞噬宿主的生机来维持自身的存在,甚至开始同化、转化那些被它视为“杂质”的寒毒余韵!
再这样下去,不需要寒毒,苏清雪自己就会被这缕“救命”的龙气,吸成一具冰冷的空壳!
“输血!加温!快!”钟叔厉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枯瘦的手指再次点出,这一次,指尖萦绕着极其精纯温和的淡青色气流,小心翼翼地试图靠近苏清雪心脉,想要安抚、引导那失控的龙气烙印。
然而!
他的真元刚一接触!
嗡——!
苏清雪心口那点暗金烙印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排斥光芒!一股霸道、蛮横、带着洪荒威严的意志狠狠撞向钟叔的意念!同时,那吞噬生机的速度骤然加快!苏清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皮肤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得如同半透明的白纸!口鼻间呼出的气息,带着一丝微弱的、冰冷的金芒!
“噗!”钟叔闷哼一声,如遭重击,指尖的青芒瞬间溃散!气血剧烈翻腾,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他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龙气的反噬和排斥,远超他的预估!以他深厚的修为,竟然无法靠近分毫!
强行压制?只会加速苏清雪的死亡!
放任不管?同样是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机,似乎只有……
钟叔猛地转头,目光如同穿透了墙壁,死死钉在隔壁监护室冰槽中的林默身上!只有他!只有林默体内那座以龙气烙印为核心、正在艰难炼化冰火之力的熔炉,才有可能容纳、甚至“消化”掉苏清雪体内这缕失控的洪荒龙气!这两股龙气同源而生,本为一体!
但是……林默现在是什么状态?那座熔炉本身就在崩溃的边缘!再强行纳入一股狂暴失控的同源龙气?无异于在即将熄灭的炭火上浇一桶滚油!结果很可能是……轰!
救一人?还是两人皆亡?
这残酷的抉择,如同冰冷的绞索,瞬间勒紧了钟叔的心脏!
“钟老!苏小姐体温跌破34度了!心率40!”医生惊恐的尖叫如同丧钟。
“林先生那边!”另一个从隔壁跑来的护士声音带着哭腔,“冰槽…冰槽温度在异常升高!林先生体表的灰黑色裂痕…裂痕在发光!能量读数…能量读数在攀升!”
两边同时告急!
苏清雪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正在被体内的龙气黑洞飞速吞噬。
林默体内那脆弱的平衡,也因为苏清雪体内同源龙气的失控躁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和牵引,那座熔炉的火苗开始不受控制地蹿升!
钟叔枯槁的身体微微颤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气息奄奄的苏清雪,又猛地看向隔壁的方向。时间在绝望的警报声中飞速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剜他的心。
“造…造孽啊……”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沙哑到极致的悲鸣,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挣扎。
突然!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仿佛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枯瘦的手指猛地探入怀中,极其珍重地取出了一个仅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古拙青铜色泽、表面布满了玄奥莫测星纹的微型罗盘!
这罗盘造型极其古老,边缘甚至带着铜锈,中心并非指针,而是一团缓缓旋转的、如同星云般的混沌虚影。一股苍凉、悠远、仿佛能沟通天地经纬的气息,从罗盘上弥漫开来。
钟叔看着手中这枚古朴的罗盘,眼神中充满了追忆、痛苦和一丝决绝的疯狂。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本命精元的精血喷在罗盘中央那团混沌星云之上!
嗡——!
青铜罗盘发出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表面的铜锈瞬间剥落,露出下面流转着暗沉星辉的金属本体!中央那团混沌星云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旋转速度骤然加快,散发出蒙蒙的清光!
“乾坤定位,星轨为引…通!”钟叔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枯瘦的手指在罗盘上急速点划,每一次点落,都带起一缕微弱的星光!
他这是在做什么?强行催动这枚神秘的星轨罗盘,试图在苏清雪和林默之间,建立起一条超越物理距离的、能量层面的链接通道!他要将那失控的龙气,强行引导向林默的熔炉!
这无疑是饮鸩止渴!是在两个濒死之人之间,搭建一条随时可能引爆的死亡通道!
但,这是绝境中唯一可能同时保住两人的、近乎自杀的疯狂尝试!
罗盘中心的混沌星云清光大盛!
一道极其微弱、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由无数细碎星光构成的能量丝线,从罗盘上延伸出来,一端颤巍巍地指向苏清雪的心口,另一端,则穿透墙壁,遥遥指向隔壁冰槽中林默胸前那点暗金烙印!
通道,正在强行构建!
狂暴的龙气,即将被引导!
生与死的天平,在疯狂的星轨罗盘上,开始了最后的、惊心动魄的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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