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负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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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负重前行

 

“哐当!!!”

又是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伴随着剧烈的、仿佛来自地壳深处的震颤。那饱受蹂躏的电梯轿厢,如同地狱归来的囚徒,终于挣扎着升回了B-1层的平台,在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中,重重撞在了限位器上,彻底停止了它失控的坠落。滑门边缘泄露出熟悉的空气,混杂着浓重的机油味、铁锈的腥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地下空间特有的阴冷潮湿。这空气本该令人窒息,但对陈默而言,却如同溺水者终于破开水面,贪婪地吸入了重生的气息——尽管这气息里弥漫着死亡和腐朽的阴影。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推开那扇沉重、变形、边缘还死死卡着他那根救命撬棍的滑门。身体一个踉跄,他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这具差点成为他钢铁棺材的牢笼。冰冷、布满灰尘的地面就在脚下,但他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井道。恐惧和求生的意志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驱散了虚脱感。

“堵住它!必须堵死它!”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他立刻行动起来,动作因为脱力和肾上腺素的后遗症而显得僵硬却异常迅捷。那根撬棍,忠诚的战友,被他用力别在滑门与门框之间最关键的受力点,扭曲的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西周废弃的B-1层,他搜寻着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散落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支架、断裂的混凝土块、沉重的废弃设备外壳……所有能找到的、足够沉重的“垃圾”都成了他的武器。他像蚂蚁筑巢般,将这些冰冷的、粗粝的物件疯狂地堆砌、楔入,死死地加固在那道象征着深渊入口的滑门周围,形成一道粗糙却坚固的物理屏障。

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那块沉重的圆形金属盖板——它曾是被掀开的潘多拉魔盒的盖子。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拖拽回来,重重地盖回原位。还不够!他搬起能找到的最大的、棱角尖锐的混凝土块,一块、两块、三块……如同举行某种原始的献祭仪式,将它们重重地压在盖板之上,仿佛要将整个地心的重量都用来镇压其下的恐怖。

“呼…呼…呼……”

做完这一切,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断裂。如同被瞬间抽掉了所有骨头和力气,陈默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重重地瘫倒在冰冷、布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每一次呼气都像破旧风箱在拉响,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喘息。汗水浸透了里层的衣物,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与灰尘混合成泥泞。背上的登山包沉重得如同压着一座山,里面装着救命的药品、揭示地狱真相的研究日志、那套象征隔绝却笨重无比的防化服……还有那张被他体温焐得有些发软的硬质卡片——印着苏宛博士冷静睿智面容的工作证。她的目光透过照片,似乎穿透了尘埃,首视着他灵魂深处的疲惫与疑问。

他不能倒下。不能。

挣扎着,他强迫自己坐起身,动作牵扯着酸痛的每一块肌肉。他解开沉重的背包带,将它拖到身前。颤抖的手,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和尚未平复的寒冷,伸进背包侧袋,摸索着。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的玻璃——那是几支“G-7”安瓿瓶,淡蓝色的液体在昏暗中仿佛蕴含着微弱的希望之光。旁边是抗生素盒子,铝箔包装的棱角硌着他的指腹。这小小的药品包,此刻承载着难以言喻的重量,是黑暗深渊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弥漫的尘埃,望向设备维护间的方向。苏宛还在那里,独自躺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生死悬于一线,被无形的菌丝和未知的命运缠绕。她是钥匙?是希望?还是……另一个陷阱?

身后,那被层层封堵的电梯井入口暂时沉寂了。厚重的金属、扭曲的撬棍、堆积如山的石块和混凝土块,暂时隔绝了那来自深渊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嘶鸣和菌毯蠕动的窸窣声。然而,陈默心中没有半分侥幸。那恐怖的G型菌株并未被消灭。它如同一个蛰伏在深岩壁垒最黑暗根基之下的、拥有无限恶意的古老恶魔,拥有着超越想象的适应力和侵蚀性。它只是暂时被阻隔,随时可能找到新的裂隙,如同粘稠的黑色潮水般卷土重来,将一切生机吞噬殆尽。

而身边昏迷不醒的苏宛博士,她的身份更是如同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谜团旋涡,散发着比G型菌株本身更令人不安的气息。她是掌握着最终救赎钥匙的“创造者”?还是无意中打开了禁忌魔盒,带来更深层次灾难的“潘多拉”?她为何会昏迷在那片象征着菌株核心区域的菌毯边缘?是菌株的受害者,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回归”或“献祭”?无数个问题在他疲惫不堪的大脑中疯狂碰撞,找不到出口。

没有答案。冰冷的现实只有沉重的责任和前方未尽的、布满荆棘与未知恐怖的道路。

“呃……”陈默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着铁锈味,那是过度用力咬破牙龈的血腥。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尘埃和机油味的空气刺激着肺部。强忍着肌肉的哀鸣和骨骼的抗议,他用手撑着膝盖,一点一点,无比艰难地,将自己透支的身体从冰冷的地面上撑了起来。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酸痛,眼前阵阵发黑。

背上沉重的背包,那感觉仿佛背负着一整个世界的重量。他调整了一下肩带,勒得生疼。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每一步踏在布满碎石和灰尘的地面都异常艰难,摇摇晃晃。但他没有犹豫,更没有回头。他抓起那个装着珍贵药品的小包,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着最后的希望之火。

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锁定设备维护间那扇半开的门,如同锁定风暴中的灯塔。他迈开脚步,步履蹒跚,身形狼狈,却带着一种无法摧毁的坚定,一步一步,朝着苏宛所在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救她。

然后,问清楚这一切。

在这深岩壁垒的根基之下,埋藏的绝不仅仅是那恐怖的G型造物。被时光和谎言精心掩埋的,是比菌毯更深沉的罪恶,是比绝望更复杂的救赎,是足以颠覆认知的秘密。冰山之下,是更加黑暗汹涌的、吞噬一切的暗流。而他,陈默,这个孤独的守护者与探索者,注定要在这片被遗忘的钢铁墓穴里,背负着所有重量,踽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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