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存的砝码

浓烈到化不开的焦糊味、皮肉烧灼的恶臭和血腥味，如同粘稠的液体，在前厅狭小的空间里弥漫、沉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与腐败气息。陈默没有立刻处理猎物，当务之急是评估基地的受损情况和消除隐患。

他快步走到石墙前。墙壁上被野猪疯狂撞击的部位，出现了明显的凹陷和松动，数块作为填充的小石头被震落，露出了内部的缝隙，甚至有一块作为基石的玄武岩也出现了轻微的位移。幸运的是，主体结构依然稳固，没有崩塌的风险。陈默立刻动手，将被撞松的石块重新归位、压实，用找到的碎石和泥土混合，仔细地填补每一道缝隙，加固每一处松动。汗水混合着脸上的烟灰，淌下道道黑痕。每一次敲打加固，都像是在加固自己生存的壁垒。

处理完石墙，他才将目光投向那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野猪尸体。这是一项繁重、肮脏且需要极度谨慎的工作。野猪即使死去，那庞大的身躯和狰狞的獠牙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焦黑的伤口处皮肉翻卷，散发出蛋白质烧焦的刺鼻气味，混合着内脏破裂流出的血腥和腥臊，形成一种地狱般的混合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被严重烧伤、组织碳化的区域，用锋利的猎刀和找到的一块相对称手的、边缘锋利的锈铁片（可能是某个旧工具的残骸），开始了艰难的分割。猪皮厚韧，鬃毛坚硬，脂肪层肥厚。每一刀的切入都需要极大的力气和技巧。他首先费力地卸下了那对狰狞的獠牙——这是绝佳的武器或工具材料。接着，沿着相对完好的背部、腹部，艰难地将坚韧的猪皮剥离下来，尽管部分被烧毁，但大部分区域仍可利用，是制作护具、皮囊的顶级材料。然后是分解肌肉。硕大的后腿肉、厚实的里脊肉、结实的肩胛肉……每一块都沉甸甸的，带着新鲜肉类的色泽和纹理，与焦黑的部分形成鲜明对比。内脏的处理更加棘手，破裂的肠子流出的内容物散发出恶臭，他强忍着呕吐感，将相对完好的心脏、肝脏、肾脏分离出来（珍贵的营养来源），其余腐败严重或无法利用的部分，连同部分烧焦的皮肉，用阔叶包裹，准备拖到远离水源的堆肥坑深埋。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当最后一根粗大的腿骨被从筋肉中剔出时，陈默几乎累得虚脱。他浑身沾满了血污、油脂、烟灰和泥土，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气味。分解后的成果堆积在清理出的空地上：几大捆用坚韧藤蔓捆扎好的、红白相间的肉块；一大卷初步清理过的、带毛的厚重猪皮；一堆相对完好的内脏；以及一副巨大的、带着不少残肉的骨架（骨头可熬汤，骨髓是珍贵的脂肪）。

前厅的异味短时间内无法消除。陈默在远离尸骸处理区、靠近水源通道的位置，清理出一块地方，点燃了一小堆篝火。橘黄色的火焰跳跃起来，努力驱散着令人窒息的恶臭，也带来了一丝温暖和心理上的慰藉。他挑了一块相对完好的野猪里脊肉，切成厚片，串在削尖的树枝上，架在火塘边缘慢慢炙烤。油脂在高温下融化，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比兔肉更加猛烈、更加霸道的“滋滋”声，浓郁的、带着野性气息的烤肉香开始艰难地与异味争夺着空气的主导权。

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肌肉酸痛，精神却因食物的香气和巨大的收获而异常亢奋。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放在一旁、摊开在地上的《深岩站操作维护手册》，正好停留在“通风系统”的章节插图上。

浓烟、恶臭、血腥味……还有未来不可避免的排泄物气味、食物腐败气味、以及可能的霉味……在这相对封闭的地下空间，浑浊的空气如同无形的枷锁，随着他活动的增加和对空间利用的深入，正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仅仅依靠那个高悬的天然竖井进行被动通风，效率低得可怜。手册上记载的电动排风扇、复杂的通风管道和空气过滤系统（尤其是高效微粒滤网和活性炭罐），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无比珍贵和迫切！它们不仅仅是提升舒适度的工具，更是维系长期健康生存的关键！

设备区铁门上那个刚刚被他用血汗和火焰撕开的、巴掌大小的缺口，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仿佛变成了一只充满诱惑的眼睛，幽幽地凝视着他。里面透出的黑暗，不再仅仅是阻碍，更蕴含着解决眼前困境（通风）乃至解锁更多生存可能（电力）的希望钥匙。

他撕下一块烤得边缘焦脆、滋滋冒油的野猪肉。滚烫的肉汁烫得他嘴唇一缩，但那瞬间在口腔中爆开的、丰腴醇厚、带着山野粗犷风味的极致肉香，瞬间抚平了所有的疲惫、惊险与恶心感。他用力咀嚼着，感受着牙齿撕裂肉纤维的，感受着高热量食物带来的、沉甸甸的满足感。这味道，是生存最原始、最首接的犒赏。

然而，满足的胃袋并未让他的目光变得安逸。他抬起头，越过跳跃的篝火，视线再次投向那条通往设备区的幽深通道。火焰在他瞳孔中跳动，映照出对铁门之后未知领域的强烈渴望。

硝烟的气息尚未散尽，新的、更深层次的挑战己在脚下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