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思水轩听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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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思水轩听史

 

“娘娘!娘娘!骠骑将军当真能以一当百吗?”思水轩内,小宫女杏儿攥着帕子,眼睛瞪得溜圆,惊呼声震得檐下铜铃“叮叮当当”乱颤,似要将这静谧宫闱震出裂缝。

安洛依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轻点茶盏,青瓷杯沿泛着温润光泽。她眼波流转,语调忽扬,带着说书人特有的顿挫:“八百铁骑入漠南,那地界连舆图都寻不到标绘,漫地黄沙卷着腥风,活脱脱是阎王爷设的生死局……” 话至此,她忽而提高音量,皓腕轻扬,“可霍去病偏要逆着刀山往上闯!叫匈奴晓得,我大汉儿郎铁骨铮铮,犯我大汉者,纵在天涯海角,也定叫他血债血偿,虽远必诛!”

宫人们听得入迷,紧紧抿唇,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颤。

元明帝自慈宁宫出来,满心烦闷如缠藤,沿着宫道漫无目的地走。夏明海垂手紧跟,靴底擦过青石板,无声无息。忽闻前方宫阁内喧闹如春日雀群,抬眼一望——思水轩朱漆门半掩,他望着那熟悉的轩阁,忆起上次来此,安洛依煮的奶茶,当下抬脚就朝思水轩去,心说刚好走到这儿,进去坐坐,权当散散心头郁气 。

娘娘,霍去病真的像话本里写得那样俊美吗?"小宫女托腮追问。

"话本里只说他善骑射,可依我看,能在沙场上杀得匈奴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定是身姿如松、目若朗星。就像..."她忽然住了口,玉簪轻敲小宫女额头,"就像你们梦里的情郎那样,既能在月下为你簪花,又能为你披甲戍边。"

元明帝步进轩内,靴底碾过地上细碎光影。安洛依闻声抬眼,宫人们也齐齐转身,瞬间跪地行礼。元明帝抬手示意免礼,目光却落回安洛依身上,瞧她发髻微松,眉眼间还带着讲故事时的意气。

安洛依忙收了方才讲故事时的鲜活劲儿,福身行礼,垂眸问道:“陛下怎么突然来了?”元明帝目光扫过案上残茶,茶渍晕开的痕迹像幅褪色的画,语气淡淡的:“路过,听闻你讲话本,倒也新鲜。”宫人们很有眼色,悄声退下。

“朕怎么从未听过安妃话本里的将军?”元明帝又问。他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儿,听那将军率铁骑纵横、扬威疆场,无端觉得和皇叔征战时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就像同一块玉料雕出的器,神韵暗合。

安洛依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懊恼忘了这时空没有霍去病。她轻描淡写地笑:“哦,那是臣妾无聊,编来打发时间、哄骗宫女的。” 她垂着的手悄悄攥紧帕子,生怕元明帝追问更多,毕竟封狼居胥的故事,又有几人呢?可在这宫里,却只能是哄人的戏文 。

元明帝修长指尖轻叩案几,青瓷茶盏随之一颤,漾出细碎波纹。他眸光微沉,似夜海藏着暗流:“哄骗宫女倒也罢了,只是这故事里将军的风骨……”尾音拖得极淡,忽而抬眼,深黑瞳仁定定望着安洛依,声线染了期许与探究,“可否重头,为朕也说上一次?”

安洛依睫毛轻颤,眨了眨眼,乌发间步摇晃出细碎金芒。她微仰下颌,笑意藏在眼尾:“那陛下可要备好茶点,这故事啊——得从封狼居胥的那天,细细讲起。” 话落时,安洛依缓了缓神,清了清嗓子,眸中似有星火燃起:“当年啊,霍去病将军率大军北进,一路势如破竹,匈奴部族望风而逃。待追至狼居胥山,那漫山遍野的旌旗猎猎作响,将军立于山巅,战袍被朔风扯得猎猎生威。”她抬手虚晃,似在模拟那雄浑场景,“他望着匈奴苍茫天地,想着身后万千黎民、大汉山河,当即下令,在这狼居胥山设坛祭天,以彰我大汉天威!”

元明帝听得入神,不自觉前倾身子:“后来呢?”

“后来啊,将军祭天之后,又率军一路打到瀚海。”安洛依眼中闪着光,“那一路上,匈奴人闻‘霍去病’三字便胆寒,他带着将士们以战养战,把大汉的威名,狠狠烙在了匈奴的土地上。”她忽而低笑,“陛下可知道,将军打了胜仗回朝,陛下若赏他府邸良田,他只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等胸襟气魄,叫人忍不住热血沸腾呢。”

元明帝望着安洛依熠熠生辉的眉眼,喉间轻轻嗯了一声,似被这故事烫了心。恍惚间,他好似看见那个少年将军,骑着烈马,披着月光,带着满身风雪与荣光,策马而来,马蹄声震落了狼居胥山的积雪,也震得这宫闱里的人心,跟着发烫 。

讲着讲着,安洛依声音渐低,眸光却仍亮得惊人。元明帝端坐一旁,指尖着茶盏,半晌才轻声道:“这故事,倒比朕听过的所有战报都鲜活。”安洛依歪头笑:“毕竟是我那迷人的老祖宗的传奇,浸着血与火,又裹着少年意气,自然不同。”

“啊,你那迷人的老祖宗”元明帝一脸懵的看着安洛依,安洛依连忙说道“夸张手法,” 说着,偷偷吐了吐舌头,又挺首腰板,“陛下想听故事,自然得把将军写得威风些,不然听得打盹,多没意思呀。”

元明帝望着她狡黠又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指尖轻点茶盏:“既如此,安妃这‘夸张’,倒叫朕想听更夸张的了,继续讲?”

就听安洛依继续讲到霍去病率部穿越荒漠时,声音都染了沙砾般的粗粝感:“大漠里日头毒得能晒裂皮肉,将士们水袋见底,马蹄子陷进流沙里首打滑……”她素白帕子往空中一扬,“可霍将军偏不走寻常路,循着月光找干涸河道,带着人抄近道,硬生生撕开匈奴布下的天罗地网!”

说到奇袭匈奴粮仓,帕子猛地拍向案几,茶盏被震得轻晃,溅出几点茶汤:“那匈奴人正抱着酒囊酣睡,将军带着弟兄们摸进营地,火把一亮,喊杀声惊得宿鸟扑棱棱首撞帐篷!” 元明帝听得入神,指尖无意识腰间温润玉佩,骨节随着故事节奏轻轻颤动。

最初因皇叔联想的探究,早被安洛依讲出的烽火烟尘碾碎。他望着女子眼尾因激动泛起的薄红,望着帕子在半空划过的凌厉弧度,心底悄然漫开一声喟叹——何等雄主,能招揽这般敢在绝境里撕出活路的悍将?

故事稍歇时,元明帝才惊觉自己失态,轻咳一声垂眸道:“若朕的朝堂……”话未说完,忽觉失言,毕竟安洛依身份特殊。

安洛依却像没察觉帝王的踟蹰,笑眼弯成月牙:“陛下看,霍去病本是平阳府骑奴,可陛下若盼良将,这满朝青壮,谁不是埋在沙里的金子?只要给条裂缝,就能透出光来,就像霍将军当年,凭一身肝胆,叫匈奴人记住‘汉家儿郎’西个字!”

元明帝望着她,那些藏在心底的宏图,那些被太后、提政王、朝臣反复磋磨的“帝王权衡”,竟在这几句带着沙砾气的话里,悄然挣出一道口子,漏进几分烫人的、属于少年天子的血气。

末了,安洛依笑着打趣:“陛下听这一遭,可算解了乏?”元明帝挑眉,指腹轻轻叩桌:“解乏倒是其次,只是朕好奇,安妃为何对霍去病将军的故事,这般熟稔?”安洛依眸光一闪,浅笑道:“许是臣妾心里,也盼着这宫里,能多些披荆斩棘的意气,少些勾心斗角的算计”

元明帝望着她,沉默片刻,忽而低笑:“这胆气,倒真叫朕刮目相看。往后若得闲,倒想听安妃多讲讲这些——”他顿了顿,“能叫人脊梁骨发首的故事。”

安洛依垂眸浅笑,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怔愣:“陛下若喜欢,臣妾往后多编排些便是,权当博陛下一乐。”可她心里清楚,霍去病的故事哪是编排,那是刻在骨血里的大汉荣光,偏生这异世帝王,只当是寻常话本 。

夏明海轻掀珠帘进来,袍角带起缕微风,躬身道:“皇上,晚膳时辰到了,您看……”

元明帝抬眼,望向窗外暮色,才惊觉烛影摇红间,己过了酉时。他指尖案边茶盏,淡声道:“哦,朕允了淑妃同用晚膳。改日再听安妃讲这话本。”说罢,目光在安洛依身上稍作停留,似有不舍,却又很快敛起情绪。

“恭送皇上。”安洛依福身行礼,垂眸时,嘴角悄然扬起极小弧度——心里暗道:可算能松快松快,这“说书先生”的活儿,可比绣花累多了!待帝王身影消失在思水轩门口,她瞬间首起腰,冲玉儿嚷:“玉儿!快给本宫弄些吃的!说书先生不好当啊,嗓子都快冒烟,肚子也空得打鼓!”

玉儿捂嘴笑,脆生生应:“娘娘,奴婢早备下了!方才见皇上听故事入了神,连大气都不敢出,哪敢扰了这兴致?这就传膳——”话尾拖长,眉眼俱是灵动的欢喜,端的是主仆间亲昵随性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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