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第一缕晨光透过驿馆雕花窗棂,玉儿便慌慌张张掀了安洛依的锦被:“公主!公主快醒醒!宫里来人啦!”
安洛依惺忪睁眼,昨夜偷溜逛夜市的疲惫还在,可听见“宫里”二字,瞬间清醒。她由着玉儿伺候洗漱,望着铜镜里描好的黛眉,指尖轻轻抚过耳垂上新佩的东珠耳坠——这是昨夜市集上,她用随身香囊换的,想着今日觐见,添些鲜亮。
梳洗罢,宫中来人己在厅中候着。为首的老太监尖着嗓子宣旨,说”皇上感念云国和亲诚意,特命公主辰时入宫觐见。”安洛依垂眸谢恩,眼角余光瞥见那太监打量自己的眼神,带着审视,像要把她看透。
马车缓缓驶向宫城,玉儿在旁紧张得绞帕子:“公主,待会见了元明帝可要谨言慎行……” 安洛依轻拍她手,她也紧张,透过车帘看京都晨景。街边小贩叫卖声里,她瞧见昨夜逛过的夜市摊,糖画师傅正舀起铜勺, 糖稀浇出活灵活现的瑞兽,恍惚间,昨夜偷闲的轻松又漫上心头,可转瞬,宫城巍峨的城门己在眼前。
东华门开启的声响厚重,似陈年枷锁松动。安洛依踏上汉白玉阶,晨露沾湿绣鞋,凉意顺着绫罗缝隙沁入肌肤。宫中太监弓着腰引她穿廊过殿,丹墀之上,元明帝端坐在龙椅—— 少年帝王身量未足,龙袍在身上晃荡,金丝滚边随着细微动作轻轻颤动。他双手交叠,规矩放在膝头,可指尖无意识着衮服纹路,透露出难掩的局促。两侧王公大臣列立,阴影投在少年脚边,衬得他愈发单薄。
安洛依俯身行礼时,听见殿角铜漏滴答,余光扫到摄政王站在阴影里,眸光似有似无落在自己身上,那股子审视,比宫中来人更叫人心慌。而元明帝望着下方伏地的身影,想出声却又犹豫,喉结滚动两下,才勉强用清瘦嗓音开口:“平、平身……” 声音消散在殿宇间,像一粒投入深潭的石子,惊不起太多波澜,却让安洛依垂首的眸底,悄然漫上复杂。
安洛依起身,规规矩矩答话,说“云国君主盼两国交好,愿以公主和亲为契。”殿中静得能听见呼吸,她却在这庄重里,想起昨夜夜市的烟火,想着往后在这深宫里,那样鲜活的夜色,怕是难再遇了……
摄政王站在一旁,将安洛依神色尽收眼底,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这云国公主,倒比他想的有趣些。
元明帝垂眸打量安洛依。少女身着云国制式的素色翟衣,剪裁虽规整,却衬得身形愈发纤细,下颌尖俏得像被月光削过,眼尾因晨起仓促还泛着淡粉,跪在那儿,竟真有几分“弱不禁风”的单薄。
元明帝指尖叩了叩龙案,金镶玉的案几发出清脆声响:“云国乃富庶之地,长公主怎生得如此……清瘦?莫非是和亲路上,受了委屈?” 殿中空气瞬间凝滞,大臣们噤若寒蝉,目光齐刷刷扫向安洛依,又飘向摄政王——谁都听出帝王这话里有话,是要拿云国和亲的“诚意”做文章。
安洛依垂眸,袖中指尖蜷起又松开。昨夜偷溜时,玉儿还说她脸泛着夜市烟火气,如今在这明晃晃的殿中,倒成了“营养不良”的佐证。她正要开口,却听元明帝忽转向摄政王,语调轻缓却藏着锋镝:“摄政王,你看这……”
摄政王身着玄色蟒纹常服,袍角隐在阴影里,如蛰伏的夜兽。玄色料子上,蟒纹似要活过来,随着他移步,鳞片若隐若现。他自阴影里缓步而出,靴底碾过地砖缝隙的细微声响,在殿内无端添了几分压迫。
扫过安洛依时,目光像淬了冰的箭,寒芒乍现,却又瞬间化开,化作一汪深潭。朝元明帝拱手时,广袖轻拂,蟒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陛下明察,和亲车队一路顺遂,臣己着人妥善安置。” 声音低缓,带着久居上位的威慑,“长公主这般,许是云国水土养人,与我大元不同——云国多山地,公主自幼习得骑射,身形清瘦,反倒添了几分英气。” 每字每句,都像预先打磨好的利器,既回护大元 “安置有功”,又暗戳云国 “风俗有异”。
殿中大臣交换眼色,暗赞摄政王滴水不漏。他垂眸时,睫毛在眼睑投下淡影,没人瞧见那阴影里,眸中翻涌的算计,恰似蟒纹活了,要把局势都缠进自己掌心 。
安洛依心尖微颤,知道摄政王这话是把“清瘦”缘由推给云国,既解了帝王疑虑,也断了旁人借题发挥的路。她忙福身:“陛下圣明,云国女子素以坚韧为训,本宫虽身量纤细,却也习得些骑射本事,断不会辱没和亲使命。” 这话既应和了摄政王“英气”之说,又表了忠心,元明帝闻言,龙颜稍霁,笑着摆手:“既如此,便好好安置长公主,待吉日完婚,也好让云国瞧瞧我大元气象。”
殿角铜漏滴答,安洛依垂眸退下时,后背己沁出薄汗。她踩着繁复的宫砖,余光瞥见摄政王站回阴影里,那道如炬目光仍黏在自己身上,像张无形的网,勒得人喘不过气。
心底的嘀咕不受控地往外冒:“这摄政王,我就不信,他对云国的事一点都没查过?” 昨日夜市,她用香囊换东珠耳坠时,总觉街角卖胡饼的摊主眼神古怪,现在再想,怕是早被摄政王的暗线盯上。“还说什么云国水土养人,多山多水,自幼习得骑射,所以才神形俱瘦……” 她咬了咬唇,廊下穿堂风卷着衣袂,恍惚又看见摄政王回护她时,眼底那抹似笑非笑的冷光,“呵,他自己都不信吧!可偏偏能说得一本正经,这大元朝堂,当真是步步是棋。”
玉儿在旁搀着她,听公主自言自语,急得首使眼色:“公主!这宫里头耳目杂……” 安洛依抬眸,撞见玉儿慌慌的眼神,才惊觉自己失了态。忙收了心绪,可那股子憋屈仍在心底打转——摄政王就像堵不透光的墙,明明昨日暗中跟着她逛夜市,今早却在殿上拿“云国风俗”做幌子,把她的窘迫全盖过去,偏她还得承这份“情”。
行至偏殿歇脚,宫女奉上一盏碧螺春。安洛依望着茶汤里浮沉的茶叶,忽想起和亲之时云景帝曾对她说“博弈要藏锋”。可摄政王连她偷溜夜市这点小事都了如指掌,分明是早早布了眼线,这“藏锋”二字,在大元宫廷,怕是难哟…… 正出神,外头忽传太监尖细的通禀:“雪公主到” 门帘挑起,一身赤金绣凤裙,鬓边红宝石步摇的女子大步跨进,眉眼间竟与元明帝有几分相似,安洛依手一抖,茶盏磕在案上,溅出几滴茶水,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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