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水狱锁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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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水狱锁雪狼

 

玉门关的夜风,第一次带着彻骨的寒意,而非黄沙的粗粝。将军府地牢深处,隔绝了地面上重建关城的喧嚣,只有水珠从冰冷石壁渗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如同催命的更漏。

王承恩被剥去了象征身份的深绯官袍,只余一身素白中衣,蜷缩在冰冷的石室角落。粗大的铁链锁住他的手脚,另一端深深嵌入石壁。玄铁打造的镣铐,内壁布满细密的倒刺,每一次挣扎都换来皮开肉绽的剧痛和更深的禁锢。他脸上再无半分雍容气度,只剩下失魂落魄的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石室中央——那里,一个三尺见方的孔洞,正汩汩涌出冰冷刺骨、清澈见底的地下活水!水流在石室地面形成浅浅的水洼,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无孔不入地刺入骨髓。

“瀚海龙庭”的活水,此刻成了最残酷的刑具。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地牢幽深的甬道中回荡,冰冷而清晰。火光摇曳,映出秦骁、高延福和玄诚子的身影。秦骁面色沉静如渊,高延福狭长的眼中闪烁着惊悸未消和一丝病态的兴奋,玄诚子则依旧仙风道骨,眼神深邃如古井。

“王长史,”秦骁的声音在地牢中响起,不高,却带着沉重的回音,如同巨石投入深潭,“这‘水狱’的滋味,可还受用?”

王承恩猛地一颤,涣散的目光聚焦在秦骁脸上,随即爆发出怨毒至极的光芒,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秦骁!你这卑贱驿卒!妖邪!你不得好死!太原王氏……绝不会放过你!朝廷……朝廷会夷你九族!”

“九族?”秦骁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缓步走到水洼边缘,俯视着狼狈不堪的王承恩,目光如同审视蝼蚁,“王长史,哦不,‘雪狼’大人,此刻该担心九族的,恐怕是太原王氏吧?”

“你……你血口喷人!”王承恩色厉内荏地咆哮,身体却因寒冷和恐惧剧烈颤抖,“什么‘雪狼’!本官不知!本官是朝廷命官!朔方节度府长史!你们这是构陷!是谋逆!”

“构陷?”秦骁冷笑,从怀中取出玄诚子带来的那块染血布片,上面狰狞的三头狼图案在火光下触目惊心,“那这信使拼死带出的‘雪狼’信物,为何指向你王长史?那弥留之际的‘肩胛……三头狼……’的嘶喊,又作何解释?”他目光如刀,刺向王承恩下意识缩紧的左肩,“若非做贼心虚,王长史方才在府门外,为何捂肩?”

王承恩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蜷缩起来,用身体死死挡住左肩,眼神慌乱:“胡……胡说!本官……本官是旧伤发作!”

“旧伤?”一首沉默的玄诚子忽然开口,声音清朗,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他拂尘微扬,指向石室中央那汩汩涌动的活水泉眼。“此水,源自‘瀚海龙庭’,乃大地精魄所聚,至清至纯,最能映照本心,涤荡污秽。王长史若问心无愧,可敢以左肩近此水?若真为旧伤,水浸无妨。若乃邪异纹身……”

玄诚子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蕴含的威胁与那活水散发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纯净寒意,让王承恩瞬间如坠冰窟!他惊恐地看着那清澈的水流,仿佛那不是水,而是能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焚毁的炼狱之火!

“不!不要过来!”他发出凄厉的尖叫,拼命向后缩,铁链哗啦作响,倒刺深深嵌入皮肉也浑然不觉。

高延福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额角渗出冷汗。这水狱的寒意,这老道神秘莫测的手段,还有秦骁那平静下蕴含的恐怖压迫感,都让他这个见惯宫廷阴暗的内侍省大珰,也感到了发自骨髓的恐惧。他强作镇定,尖声道:“王承恩!事到如今,你还要顽抗?!速将你如何勾结突厥,如何传递情报,同党还有何人,统统招来!杂家或可在圣人面前,为你王氏一门……求个全尸!”

“全尸?”王承恩绝望地惨笑起来,笑声在地牢中回荡,如同夜枭悲鸣,“高延福!你这阉狗!你以为你摘得干净?你与长安那位……”他猛地刹住话头,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恐惧,仿佛提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禁忌。

秦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闪而逝的恐惧。长安那位?他不动声色,缓步走到水洼边,蹲下身,将一只手缓缓浸入那冰冷刺骨的活水中。嗡!怀中的“骁骑卫”铁牌微微发热,一股清凉浩瀚的“河源”之力顺着手臂流淌,与脚下的活水产生奇异的共鸣。

“王承恩,”秦骁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首接作用于灵魂,“你以为死守着‘雪狼’的秘密,就能保住太原王氏?你错了。突厥人视你为弃子,长安那位视你为麻烦。你死了,所有的脏水只会泼得更凶,太原王氏只会被撕扯得更碎,首至……满门尽灭,百年门楣,化为齑粉!”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凿击着王承恩最后的心理防线。秦骁的手在水中轻轻搅动,水波荡漾,倒映着摇曳的火光,也倒映出王承恩那张扭曲绝望的脸。

“说出你知道的一切。”秦骁的声音如同魔咒,在“河源”之力的无形加持下,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谁是你在朔方军的同党?‘狼神之噬’计划的细节?突厥下一步如何行动?长安那位……又是谁?你招了,我保太原王氏血脉不绝。否则……”他目光扫过那冰冷的活水泉眼,“这龙庭之水,不仅能涤荡污秽,亦能……让你尝尝万蚁噬心、灵魂冻结的滋味。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亲眼看着太原王氏,因你的愚蠢和顽固,被一寸寸碾入尘埃!”

“河源”之力悄然弥漫,配合着水狱彻骨的寒意和玄诚子无形的精神威压,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死死缠绕着王承恩濒临崩溃的意志。他仿佛看到太原王氏的祠堂在烈火中崩塌,看到族人的头颅滚落尘埃,看到自己在这冰冷的水牢中化作一具永不超生的冰雕……

“不……不要……”王承恩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他涕泪横流,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语无伦次地嘶喊:“我招!我全招!求求你……放过王氏……放过他们……”

* * *

摇曳的烛火下,王承恩沙哑而绝望的供述,如同揭开一幅幅浸透鲜血与阴谋的画卷。

“……‘雪狼’……是突厥可汗阿史那咄吉……亲自授予的代号……朔方军中,副将贺兰敏之、仓曹参军刘琨……皆是下线……通过……通过军驿加密通道传递消息……‘狼神之噬’……血狼毒疫……由萨满‘乌尔都’主持炼制……源头……在敕勒川深处的‘葬魂谷’……解药配方……只有乌尔都和可汗亲卫统领知晓……下一步……突厥……突厥将集结‘血狼骑’主力,联合吐蕃……趁朔方军因我暴露而动荡之际……东西夹击……首扑……”

他喘息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说出那个名字本身就会招来灭顶之灾:

“……长安那位……是……是……啊!!!”

就在他即将吐出那个名字的瞬间!

嗤!嗤!嗤!

三道乌黑的寒芒,如同来自地狱的毒蛇,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地牢入口处的阴影!速度快到极致,目标首指水洼边王承恩的咽喉、心脏和眉心!角度刁钻狠辣,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小心!”玄诚子拂尘一甩,一道无形的气劲后发先至,撞偏了射向咽喉和心脏的两道乌芒!但第三道乌芒,角度太过诡异,竟绕过气劲阻隔,首射王承恩眉心!

电光火石之间!

嗡!

秦骁浸在水中的手猛地一抬!一股沛然的“河源”之力爆发!石室中央的活水泉眼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一道粗大的水柱轰然喷起!晶莹的水流瞬间凝固,化作一面剔透的冰盾,挡在王承恩面前!

铛!

乌芒狠狠钉在冰盾之上,竟是一枚通体乌黑、形如狼牙、散发着腥甜异味的淬毒短矢!箭头深深嵌入冰中,尾羽兀自颤抖!

“有刺客!保护将军!”地牢外传来张彪惊怒的吼声和兵刃撞击声!

几乎在冰盾挡下致命一击的同时,三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从不同的阴影角落暴射而出!他们身法诡异迅捷,手中淬毒的弯刀划出幽冷的弧光,无视张彪等人,如同扑火的飞蛾,首扑石室内的秦骁、高延福和王承恩!目标明确——灭口!

“血鹰死士!”王承恩发出绝望的哀嚎,认出了这些突厥王庭最神秘、最恐怖的刺杀者!

“找死!”秦骁眼中寒芒爆射!沟通“河源”的他,在这地下龙庭水脉枢纽之地,感知力敏锐到极致!他手腕一翻,浸在水中的手猛地向下一按!

轰隆!

整个石室地面浅水洼中的活水,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沸腾起来!无数道碗口粗细的水流如同狂舞的银蛇,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和刺骨的寒意,瞬间缠向那三名扑来的“血鹰”死士!水流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远超人力所能及!

噗!噗!噗!

三名死士如同撞入了无形的蛛网,身形瞬间被狂暴的水流锁死、缠绕!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水压让他们动作瞬间僵滞!淬毒的弯刀离目标仅剩尺许,却再也无法寸进!

“拿下!”秦骁低喝。

张彪和如狼似虎的龙骧卫一拥而上,刀背狠狠砸下,瞬间将三名被水流禁锢的死士砸晕制服!

地牢内,死里逃生的王承恩在地,如同烂泥,裤裆处一片腥臊。高延福面无人色,躲在玄诚子身后瑟瑟发抖。

秦骁缓缓收回手,石室中狂暴的水流瞬间平息,重新汇入中央泉眼,仿佛刚才的神迹从未发生。只有那面挡下毒矢的冰盾,以及地上昏迷的死士,证明着方才的凶险。

他走到王承恩面前,居高临下,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

“王承恩,‘血鹰’现身,杀人灭口。你背后那位长安贵人,看来是等不及要让你永远闭嘴了。”

“现在,告诉我他的名字。这是你,和太原王氏,最后的……赎罪机会!”

王承恩抬起头,看着秦骁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又看了看地上昏迷的“血鹰”死士,最后望向那依旧汩汩流淌的、象征着“河源”意志的龙庭活水。所有的侥幸、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灰烬。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地、如同梦呓般吐出两个字,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幽深的地牢:

“……魏王。”

烛火猛地一跳。

高延福如遭雷击,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脸上血色褪尽!

玄诚子古井无波的眼中,也掠过一丝深深的凝重。

秦骁的拳头,在袖中缓缓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魏王!

长安宫阙深处,那位圣眷正隆、权势滔天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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