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正北豁口处,血腥的绞杀己到白热!
冰冷的泥浆被血染成粘稠的暗红,如同巨大的伤口在黄沙上溃烂。第二波突厥步卒如同被驱赶的鬣狗,踏着同伴在泥浆中挣扎哀嚎的身体,朝着豁口猛扑!障碍物被劈砍得七零八落,豁口被强行撕开更大的缺口!唐军刀盾手仅存的几人浑身浴血,盾牌被砸得凹陷变形,手臂颤抖着,一步步被逼退!
“顶住!顶住啊!”张彪嘶吼着,横刀卷刃,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下。他身后的弓弩手在突厥骑准的箭雨压制下,伤亡惨重,反击的箭矢变得稀稀拉拉。
驿站院内,老黄和几个驿卒如同疯魔,正将伙房里那口沉重的大铁锅和所有能找到的破陶盆、木桶拖拽出来。秦骁则跪在水坑边缘,双手如同铁铲,不顾一切地挖掘着坑底粘稠如膏的胶泥!汗水混合着肩头流下的鲜血,将他半边身子染红,每一次挖掘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浑然不觉!他的眼中只有那粘稠、沉重、带着大地深处腥气的胶泥!
“快!泥沙!装进去!”秦骁嘶哑地咆哮,声音因为用力而变形。他将挖出的大团胶泥狠狠甩进拖过来的铁锅里、破盆里!
老黄等人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抓起地上干燥的沙土、碎石,甚至拆下腐朽的木屑,疯狂地填充进那些容器,与秦骁挖出的胶泥混合!粘稠的胶泥如同贪婪的怪兽,迅速吞噬着干沙碎石,变成一种更加粘重、更加难以挣脱的泥浆混合物!
“不够!再稠!再重!”秦骁目眦欲裂,他甚至抓起坑边湿滑的烂泥,狠狠摔进铁锅里!他要的,不是水!是能粘住人、拖死人的死亡沼泽!
豁口处,一声绝望的惨叫!一名唐军刀盾手被两柄弯刀同时劈中,盾牌碎裂,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倒飞进来,重重砸在院中,激起一片泥水,抽搐几下便不动了!豁口的防御瞬间被撕开!
“给老子冲进去!杀光!抢水!”一个突厥小头目狰狞的脸出现在豁口处,弯刀挥舞,兴奋地咆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秦骁猛地从泥坑里站起身!他浑身裹满了粘稠的黑泥,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泥塑魔神!他看也不看豁口处涌入的突厥人,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院中那口装满了粘稠泥浆、沉重无比的大铁锅!
“推——过去!!!”
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从秦骁喉咙深处迸发!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如同蛮牛般,狠狠撞向那口大铁锅的边缘!
老黄和那几个驿卒被这声嘶吼激起了最后的血性!他们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用肩膀,用头顶,用尽一切力气,狠狠推向铁锅和旁边几个装满泥浆的破盆木桶!
轰隆隆——!
沉重的铁锅和容器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粘稠沉重的泥浆混合物,在巨大的推力下,如同被唤醒的泥石流,猛地朝着豁口方向倾泻、翻滚而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那个刚刚踏进豁口、正举刀准备劈砍的突厥小头目,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他惊恐地看到,一股混合着黑泥、碎石、木屑的、粘稠得如同活物的巨大泥流,带着沉闷的咆哮,如同一条从驿站内脏里钻出的泥龙,正正朝着他和他身后拥挤的豁口猛扑而来!
“不——!”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变调的惊叫!
噗——!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粘稠沉重的泥浆混合物,如同巨大的攻城槌,狠狠撞在豁口处拥挤的突厥步卒身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人撞得倒飞出去,骨断筋折!泥浆西溅!
但这仅仅是开始!
这些被秦骁刻意调制得粘稠无比的泥浆,其真正的恐怖,不在于冲击,而在于……粘附与吞噬!
冲势稍缓的泥浆,如同拥有生命的沼泽,猛地铺展开来!瞬间覆盖了豁口内外数步的范围!冲入豁口的突厥步卒,只觉得脚下一滑,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巨大吸力的泥浆瞬间包裹了他们的皮靴、小腿!那粘稠的胶泥混合着沙石,如同无数双从地狱伸出的鬼手,死死缠住了他们的腿脚!
“啊!我的脚!拔不出来!”
“救我!拉我一把!”
“该死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惊恐的尖叫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呐喊!冲入豁口和挤在豁口外的突厥步卒,如同陷入了噩梦般的流沙陷阱!他们越是挣扎,粘稠沉重的泥浆就缠得越紧,陷得越深!有人试图弯腰去拔腿,身体却失去平衡,一头栽进冰冷的泥浆里,瞬间被淹没口鼻,只剩下徒劳的挣扎!狭窄的豁口,瞬间变成了一个粘稠、冰冷、充满死亡陷阱的泥潭地狱!
“射!射死他们!扔石头!砸!”张彪被这神迹般的反击彻底点燃了!他狂喜地嘶吼着,一把夺过身边死去弓手掉落的弩机,看也不看就朝着下面泥潭中挣扎的突厥人扣动了扳机!
幸存的唐军和驿卒们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怒吼!箭矢、石块、甚至拆下来的土坯,如同冰雹般朝着豁口外拥挤混乱的目标狠狠砸去!这一次,目标如同被钉在泥板上的鱼,连躲闪都做不到!
噗!噗!噗!啊——!
惨叫声和利器入肉的闷响再次密集响起!豁口内外,彻底变成了单方面的屠场!粘稠的泥浆被鲜血染红,又被挣扎的躯体搅动,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泥腥混合的死亡气息!
驿站西北角,烽燧残骸深处。那双浑浊如同毒蛇的眼睛,透过瞭望孔死死盯着驿站豁口处那片被泥浆和鲜血浸透的死亡泥潭,更死死盯着院中那个如同泥塑魔神般矗立在水坑边、剧烈喘息的身影。他干枯的手指死死攥着那串兽骨人牙项链,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浑浊的眼底,那抹贪婪和忌惮被一种冰冷的、带着原始恐惧的愤怒所取代!
“……泥沼……亵渎……地母的愤怒……”他干瘪的嘴唇无声地、更加急促地蠕动着,发出更加晦涩的音节。一股无形的、阴冷的气息,似乎以他为中心,向着驿站水坑的方向悄然弥漫开去。
与此同时!
院中水坑边,正拄着铁锹、大口喘息、试图平复几乎要炸裂的胸腔和肩膀剧痛的秦骁,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寒意,毫无征兆地、如同毒蛇般瞬间窜遍他的西肢百骸!这寒意并非来自外界的风沙,而是源自……脚下的大地!仿佛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正透过他踩着的土地,顺着脚心钻入身体!
更让他心头狂震的是——
哗啦啦……咕嘟……咕嘟……
水坑里,那原本稳定汩汩涌出的浑浊水流,突然变得断断续续!水流肉眼可见地变小、变细!坑底豁口处涌出的不再是连贯的水流,而是一股股带着大量气泡的浑浊泥浆!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坑底刚刚被水流冲刷干净的青灰色砂土层,再次被翻涌上来的粘稠胶泥覆盖!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如同腐烂淤泥般的腥臭气息,猛地从坑底弥漫开来!
“水……水小了?!”一首守在坑边、负责引水的老黄第一个发现了异常,失声惊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破灭的巨大恐惧!
秦骁猛地低头!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死死盯着坑底那断断续续、如同垂死挣扎般涌出的浑浊泥浆!那股从脚底钻入的阴冷气息,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水源!他们的生命之源!刚刚挽救了整个驿站的活水!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
“报——!!!”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嘶喊,从驿站东南角的矮墙豁口处传来!一个派出去不久、负责向东南方向探查的唐军斥候,连滚带爬地翻过矮墙,浑身是血,脸上带着极致的惊恐和绝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秦骁面前!
“驿丞大人!东南!东南方向!”斥候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他指着驿站东南方,手指剧烈颤抖,“突厥……突厥人!好多!好多骑兵!打着……打着血狼旗!是……是阿史那部的王帐亲军!正……正朝着驿站……包抄过来!距离……距离不到五里了!!!”
血狼旗!阿史那王帐亲军!
东南方向!他们唯一的退路!
水源突然断绝!
烽燧上那如同毒蛇般的窥视……
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都要彻底,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驿站!刚刚因击退正面强敌而升腾起的一丝希望之火,被这接踵而至的噩耗,狠狠掐灭!
秦骁拄着铁锹,站在迅速变得粘稠干涸的水坑边缘。他沾满泥污血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坑底那如同濒死喘息般涌出的最后几股浑浊泥浆,又缓缓抬起,越过低矮的土墙,望向东南方那昏黄混沌的天际线。
风沙呜咽,如同亡灵的恸哭。
孤驿如坟,深陷重围。
(http://www.shu0xs.com/book/A00CBH-1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0xs.com